我微微側頭,藉著光亮看到了睡在一旁的柳妄之。
他側身面對著我,胳膊依舊自然地搭在我腰上,美得具有衝擊性的臉卸下了那股清冷和淡漠,眉眼英英玉玉,如臥雲端不染塵埃的神邸。
我用目光慢慢描摹他的五官輪廓,腦海裡回想起剛才的荒唐,倏然發現這好像是頭一回在沒熄燈的情況下與他那樣相對,除了羞赧之外還有些驚訝,畢竟也是頭一回知道,柳妄之那線條漂亮的左側人魚線靠近下腹的位置,還紋著一條活靈活現的玄鱗黑蛇。
嘖,真沒看出來,這蛇竟然還挺自戀的,把自己的原形紋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悶騷……
我想著想著不禁輕笑,視線朝他腹肌下面掃過去,剛打算撩起被子再看一眼他的紋身,身旁那人忽然身子一顫,眉峰緊緊蹙起,額角冷汗驟如雨下。
我從沒見過柳妄之這樣,臉上笑意馬上斂了回去,奮力撐著身子靠近他,抬手輕輕推了他一下:“柳妄之你怎麼了?快醒醒……”
柳妄之閉著眼毫無反應,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眉頭越擰越緊,似是陷在了夢魘裡。
我不知道他夢到什麼,為何這麼難受,見叫不醒他,乾脆放大了點音量,抓著他的胳膊輕晃:“快醒來柳妄之!快點醒醒!”
肢體干擾果然起了效果,柳妄之猛地一下睜開眼,桃花潭裡寒光閃過,忽然敏捷翻身壓在我身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他嚇了一跳,雙手連忙去拉扯他的手腕,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奮力掙扎著道:“柳……柳妄之,你看清楚……是我……白汀月……”
柳妄之聽到我的名字,倏然抬起眼睫,眼底寒意如霜花融化,漸漸恢復了清明。
“白汀月?”他微微蹙眉,猛然收了手上的力道,保持跪在我身上的姿勢直起身來望著我,抬手把額前碎髮順到腦後,“抱歉,被魘住了,不太清醒。”
我握著脖子大口喘氣,眼睛困惑地盯著他:“現在好了麼?夢到什麼了,從沒見過你這樣。”
柳妄之靜靜注視著我,眼裡噙著一股子疏冷,然後突然扯過衣服下了床,背對著我沒什麼情緒道:“白汀月,第三條規矩,不要管我的事情。”
說完他直接走出了屋子,留我一個人愣在榻上。
我望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化作大蛇墜入下面的湖裡,心裡頭一陣莫名其妙。
明明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麼轉眼他又恢復了那股子寡淡的模樣。
不過這倒不是頭一回了,隱約記得之前曾有好幾次,他也是剛溫存完就披上衣衫轉身離去,疏離冷淡得像個陌生人。
我慢慢蜷起腿抱著自己,心裡卻很平靜。
這樣也好,起碼我們還能以此保持各自的清醒。
我就一直這樣坐在榻上,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那股清冷的草木馨香又忽然回來了,隱隱還夾帶著一點桂花酒的香氣。
我嗅到這氣味時倏然抬眼,正好看見柳妄之提著一壺酒踏進屋裡,右手上端著一張翠綠的荷葉,食物的香氣順著風飄過來,一下就讓我精神了。
“這是……你弄的?”我接過他遞給我的荷葉,裡面裝著一條新鮮的烤魚。
“嗯。”柳妄之轉身坐回桌邊,垂著眸子喝了口酒,“吃快點,等下回你家,我有事找胡玉芝。”
我正驚訝這蛇出去一會兒,竟然是給我捉魚去了,但一聽他後面的話,頓時想起他似乎跟胡玉芝還有個交易。
“你是要把尾巴還給她?”這裡沒有餐具,我隔著荷葉捧起魚,直接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呃……好淡。
“不還。”柳妄之單手支額,眼裡沒什麼情緒,“她還有用,我需要她帶我去尋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