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寨子隱在濃墨般的夜色裡，山霧低垂，將層疊交錯的角樓遮住大半。
過於安靜的村寨四處散發著陰惻惻的氣息，我這時才發現並不是每戶人家的屋簷下，都掛著阿芸家的那種白燈籠。
燈籠是傳統的白紙糊面，用紅墨畫著奇怪的圖案，燈芯只有小半截白燭，透出的光亮發黃發昏，暈在地上，基本就看不見了。
不過但凡掛了燈籠的，大多數都沒點；可但凡點了燈籠的，家裡就漆黑一片。
潮溼的寒意明顯比剛剛天黑時要冷上許多，越是朝著西南方向靠近，那股冷意越是森冷得過於明顯。
我靠在柳妄之懷裡仍舊打了個寒顫，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便拽了下他的衣領，望著底下那些靜謐的角樓對他說：“柳妄之你發現沒，這股溼冷根本不是天然的氣候原因，而是寨子裡瀰漫的陰氣。”
我在林秀村的時候，也遇到過大霧天氣，可那種越過山霧的感覺是溼潤清爽的，絕不是這種令人發抖的溼冷。
這樣的霧只有上次在墳地裡見過，而這裡明顯是個寨子，又哪裡會起這麼大的陰霧？
“嗯，進寨前就發現了。”柳妄之的目光在下面梭巡，臉上沒什麼情緒，“如果那個東西在這兒的話，倒也正常。”
“哈？你說的……是你在尋找的東西麼？”我有些訝異，看來這蛇在找的東西，還真不一般。
柳妄之沒有回答我的話，停在半空仔細確認了一番，然後像是找了目標，忽然抱著我往低處落去。
寂靜的四合院坐落在吳家寨的西南角，黑瓦白牆，跟寨子裡的角樓是同一個風格。
黑色木匾掛在門框上，寫著“吳家祠堂”四個大字。從門外望到院兒裡，所有簷下都掛著之前看到的那種白燈籠，此時燈籠點亮，昏昏暗暗的燭光半明半暗地照著漆黑的院子，朦朧的光線反而顯得整個四合院陰惻惻的，看著就莫名的滲人。
我緊跟柳妄之的身後步入院中，正對大門的屋子門窗四敞，藉著若有似無的薄弱光線往裡看去，只見屋中白綢黑奠，桌上貢品燃香，顯然是個正在辦喪的靈堂。
我有點搞不懂柳妄之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尋東西，這種地方，又能尋些什麼？
本想旁敲側擊問問他，卻見他目光突然落在黑漆漆的靈堂中央，沉寂的桃花潭明顯亮了亮，然後下一秒突然閃身進了那間屋子，長身玉立在屋中停放的口棺材邊上。
我頓時愣住了，這蛇幹嘛啊，不會是要翹人家棺材吧……？
我雖然不太想進別人的靈堂，但還是提了口氣慢慢朝著他走過去，這前腳剛一進門，頓時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腐朽味。
這種氣味很奇怪，像是老舊的木頭髮了黴，混著點腐爛的槐花香，同時令人難以忽略的，是夾在中間的那股濃郁的鐵鏽味。
“這是什麼味道，好難聞啊。”我捂著鼻子，眉頭被這氣味燻得皺在一起。
本想湊到柳妄之旁邊吸一下他的體香換氣，突然發現他一言不發，深潭般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口棺材上，臉色冷得嚇人。
那是一口碩大的木棺，棺蓋兩頭翹起，隱約能看到上面雕刻了繁複的花紋。棺木的顏色很深，細看下又不是純正的黑色，我掏出手機照了一下，這才發現整個棺材的木色，竟是一種深暗如血的紅。
我收起手機又低頭嗅了嗅，基本確定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從這棺材上面散發出來的。
“柳妄之……你別不說話……”我聲音放得很輕，勾住他的小拇指輕輕晃了晃，“這棺材，好像有問題……”
柳妄之無聲從我手裡抽回了手，神色一片淡漠，又靜了片刻，他才是輕啟薄唇，沉聲道：“嗯，之前你說的那些陰氣，就是這口棺材散出去的。”
我見他終於肯說話了，又連忙追問：“還有棺材上的這股氣味，除了木材原本的味道之外，你有沒有覺得，聞著有點像……血？”
“的確是血。”他目沉如水，白皙修長的手搭在了棺材蓋上，“這不是普通的棺材，這是一口……陰槐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