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揚法杖,顫著手嚴聲下了命令,“來人!上骨釘!她若不肯認錯,絕不讓她下來!”
有人圍了過來,耳旁“簌簌”幾聲,有什麼東西劃破風聲,穿越火焰沒入了我四肢百骨,將我釘在了石柱上。
碎骨之痛席捲全身,冷汗裹著鮮血侵染了裙裳,可那“簌簌”之聲並未停下,一次次反覆折磨,令人幾欲昏厥。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汀月,汀月快醒醒。”
婦人蒼老的聲音漸漸清晰,有一隻粗糙溫和的手,在不停給我擦拭額角。
我緩緩睜開眼,視線清明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愣住了:“婆婆……?”
“欸,是我。孩子,你受苦了……”梅婆婆扶著我坐起來,緊握著我手,眼裡全是疼惜。
我整個人都有點懵了,生怕自己還在幻覺裡,緊緊攥著她的手,眼底熱意洶湧:“婆婆,這是哪裡,我怎麼會您在這兒?”
“這裡是涼城,是蕭逢帶你過來的。”
“蕭哥哥?”
我喊出這個稱呼的瞬間,自己都為那熟稔的感覺嚇了一跳。
腦海裡毫無預兆又閃過許多畫面,而這次,我竟然看到了蕭逢。他手裡拿著紙鳶,一邊奔跑,一邊對著我微笑,十來歲的我注視著他溫若春潭的眼,提著裙襬在後面追著他,嘴裡一聲聲喊著蕭哥哥……蕭哥哥……
“婆婆,我好難受……我身體裡……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我捂住不斷閃現幻覺的頭,鼻子卻酸得厲害。
梅婆婆看我眼裡閃過迷茫與無措,抬手撥開我額角碎髮,耐心和藹的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就讓婆婆來告訴你吧。”
她說著,忽然周身閃過一陣淡紅煙霧,再看清她時,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獨眼老婦,而是一位風華正茂的美人。
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她拉起我的手,道出了許多我急需知道的真相:“如你所見,我並非人類。我的原身本是九尾赤狐,即是你的式神,也是你的乳母。而你的身體裡,其實並非存在著兩個人,你所想起那些都是你前世的記憶,是真真正正,在你身上經歷過的事情。”
“什麼意思……婆婆您是說,那些畫面都是我前世的記憶?”
她微微點頭,“你的前世,名為蘇奉樰,是伏妖世家天澤門的大小姐,有著整個天澤門最強大的血脈天賦。而蕭逢他,則是你青梅竹馬的哥哥,也是你真真正正的一位故人。”
我差點都以為自己還沒醒過來,要不然婆婆怎麼會說,我竟然是蘇奉樰……?
“當年,你因為與蛇君相戀犯了族中最大的禁忌,門主本意是要你與衍星宗的少宗主成婚,將這件事掩蓋過去,但你執意反對,蕭逢那孩子還助你逃婚,後來你被宗門抓回來,關進鎖妖塔思過,本只是要你悔改而已,可中間不知出了什麼差池,你臨時被門主處以極刑,一夜之間香消玉殞……”
“當時我們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再見到你時,你已經躺在那樽玄龍天棺裡。你的魂魄碎裂,肉身卻因強大的伏妖血脈儲存了下來,於是這口棺材被歸置到了鎖妖塔之上,借用你的血脈力量,鎮壓塔下千百妖獸,而我自願成為你的守棺人,一直陪著你待在塔中。”
“直到那一天。”她倏然抬眸,眼神變得悠遠而空洞,“那天,鎖妖塔的封印強行被人衝破,塔中妖獸失去禁錮,聯手頂著天棺的壓制破塔而出。也是那時候,我看到了柳妄之,是他帶領那些不肯馴服天澤門的妖族,將整個天澤門覆滅。”
“而我趁著整個天澤門混亂之際,用法術將你和天棺的氣息隱藏起來,逃離了雲瀾澤。往後的幾百年,我一直帶著棺材躲藏,並試圖用我們契約上僅存的聯絡,去尋找你的轉世。”
梅婆婆將我擁入懷裡,像母親一樣摸著我的頭髮,“所幸皇天不負,我終究是找到了你啊。”
難怪婆婆待我宛若親生,原來我們之間,竟還有著這樣的淵源。
我靠在她的懷裡,想到什麼,忽然問她:“婆婆,難道因為是柳妄之覆滅了天澤門,所以你當初你便暗示我不要信他?將我腕上硃砂遮住,也是怕他找到我?”
“孩子,你沒想起來那些,所以什麼也不知道。”婆婆低頭注視著我,“他當年本是被關在鎖妖塔頂層的大妖,是他妖媚惑主讓你失了章法,從而讓你把他放出了塔中。你的死其實就是他造成的,是他想報復天澤門,所以才利用了你。在你死後天澤門永遠沒落,就是最好的證據,難道你還不懂嗎?”
婆婆的神色有溫怒,也有悲傷,但不對……這其中一定有哪裡不對。
若說柳妄之他當年只是為了報復天澤門,那又怎麼會捨得親手摳出自己僅有一片的護心鱗,來贈與蘇奉樰?
若是隻有報復,那為何後來的千百年,他不停尋覓,不肯釋懷,甚至因為蘇奉樰把自己生生逼出了幻覺?
我越想越是混亂,忽然間,房門外有人在爭吵,接著下一秒,有人就推門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