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芝嗓子有些發緊,她不敢想,難道生母過世之後,親兒子都不能在她墳前祭拜麼?
還是說……
只有謝無痕才會這樣?
男人脊背明明挺得筆直,可她卻看出了他孤傲面具下的脆弱心酸。
“我不該問的。”賀蘭芝自知說錯了話。
謝無痕早已習慣了,往銅盆中又扔了幾個金元寶:“不關你的事,我母后死得貞烈,自然不會真的跟著我在廟裡吃苦。”
“只是,有時候回想那日,我還是恨極了自己。”他神色厭惡與悔恨交雜在一起,劍眉緊緊擰在一起。
賀蘭芝默默蹲在了他身邊,也往銅盆裡扔去幾張冥幣:“斯人已逝,先皇后若是知道你還在為那日的事情而痛苦,在冥府也難安。”
謝無痕薄唇勾起了一絲自嘲,輕啟薄唇:“那時候,有人告發我外祖意圖謀反,家中私藏了禁物。”
“皇帝親自命瑞皇叔上門搜查,果然在我外祖父的家中發現一處密室,裡面藏著一件龍袍。”
“僅僅是一件衣裳,皇帝就下令將我外祖一家七十二口人,一併押入天牢,擇日問斬。”
賀蘭芝嚥了口唾沫,那可是七十二條鮮活的生命啊!
眼瞧著謝無痕雙眼佈滿了血絲,額角青筋更是突突跳動,她慌忙輕拍他的背:“就算當真要謀反,又怎會把龍袍安心放在自己的臥房中,這必定是被人栽贓陷害!”
“是啊!”他嘴角浮現出冷笑,“我外祖家血流成河後,才查出那件所謂的龍袍,只是一件戲服!”
“那年隆冬新雪,我在他寢宮門口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向天下公佈我外祖一家的冤屈。”
謝無痕說著,聲音不由得哽咽:“也就是那時,母親身邊的姑姑來報,說她……不堪受辱,自縊而亡!”
賀蘭芝見他緊緊捏著拳頭,就連身子都微微顫抖,知道他是痛心極了。
她輕輕撫上他的拳頭,雖然無言,卻在默默的安慰他。
難怪,人人都對他的身世緘默不談。
也怪不得他明明可以在宮中榮華富貴,卻選擇抱著母親的衣裳,在清修之地建了一座衣冠冢。
甚至連名字都不能刻下。
先皇后之事只不過是十年前的事,很難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還未脫下青雉,卻遭遇了這天底下最大的冤屈!
賀蘭芝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那樣嫻靜溫柔的母親,也是死在了一個冬天。
孃親死的時候,手上還抱著沒有縫製好的嫁衣。
一個母親,究竟是有多萬念俱灰,才會拋下自己的孩子!
她忽然眼圈也泛紅了:“如果我們能早點遇見就好了,雖然我無法改變事情的結局,但我可以伴你左右,陪著你。”
謝無痕呼吸一促:“無事,都已經過去了。”
他點燃了三炷香遞給她:“既然來了,也拜拜我母親吧,她老人家定能保佑你平安。”
賀蘭芝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把燃著嫋嫋青煙的香插在了小香爐之中。
上過墳後,謝無痕情緒平復了許多,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淡定:“走吧,去大理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