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江文哲手裡拿著籃球，進入家門，臉上洋溢著童真的笑容，“我們隊今天籃球比賽拿了一等獎！”
他依舊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是他的十一歲生日，雖然是冬天，雖然是陰冷的一天，但是在踏入家門之前他依舊是快樂的，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一瞬，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出租屋裡的對罵聲戛然而止。
風拍打著窗戶，像是壓抑許久的怨恨想要迫不及待地發洩，一下，一下……
江文哲發現客廳裡有一個大大的行李箱，他不解地望著餘怒未消的父母，“怎麼了嗎？為什麼要收拾行李？”
一陣沉默……
江文哲已經預感到有什麼要發生，他的執著地想要從他們臉上尋找著一絲鬆動和一點柔軟，但是他只看見了冰冷和冷漠，宛如萬年不化的冰川，尖銳的稜角彷彿在指向他……
“小哲，”那個雖然年紀已經三十五歲，但依舊保持著姣好面容和身材母親最後撫摸著他微微汗溼的頭髮，“媽媽以後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你跟爸爸生活，好嗎？”
說完，她轉身要走。
“媽媽，”不知為何，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小哲長大了，媽媽就回來看你。”她臉上掛著笑容，但是透著苦澀和一絲不捨。
“那怎麼樣才是長大？”
“你能自己一個人生活，能自己照顧自己，能找到自己喜歡的理想，”她停頓了一下，“那……媽媽就回來看你……”
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門被關上了。
房子裡沒有開燈，頓時周圍一片黑暗。屋子裡應該是要比外面暖和的，可是那時候的他卻感到寒冷刺骨。那一天，沒有人想起那一天是他的生日，父親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白酒，嘴裡胡亂說著。而他坐在門邊，目光停留在門縫裡透進來的光束，直到深夜。
那扇門，把溫暖隔絕在外面，把黑暗和寒冷放進來，只留下一束光。那所謂的光，不過只是有亮度，而沒有溫度的冷光。只是有提出，而沒有兌現的成長謊言。
可是他還相信了那麼多年……
長大了，又能怎麼樣？她沒有再回來看他一眼，他再也沒有感受到一點來自家庭的溫暖。許多年後，他才明白，她的離去，是不負責任的離去。雖然父親從未明確提及，但是他知道。
成長，不過只是讓那個女人更好地放下心中的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愧疚，一點責任，讓她良心上好受。
他為什麼要那麼懂事啊？為什麼要急著長大？為什麼不像一個孩子一樣哭鬧，如果那樣會不會還可以維持短暫的快樂與滿足？會不會他就不會敏感地發現這個謊言？會不會他就不用常年默默吞下孤獨，去渴盼那沒有可能的所謂希望？
如果可以，他不會希望自己長大，那樣，是不是可以永遠做一個孩子？
“你……怎麼了？”言嘉頤見江文哲一直低著頭，半晌沒說話，感到十分不解。
江文哲的思緒被她的聲音帶回，他感覺到他的眼眶已經有些泛熱。可是當他看見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覺得他還是守護那一汪清澈，不要讓她這麼直接地收到現實的傷害吧。
“沒什麼。”
“那既然說完了，我要回去了。”言嘉頤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
“好，我送你去地鐵站。具體時間我微信告訴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