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走進了教室，看著手中的成績單，他的面色變得凝重。
有一說一，當年他在寧夏支教帶的高二的班也從來沒有這麼差過，看著他們的作業都還可以，學習態度也都積極，但是成績卻是這個樣子……
他抿緊唇，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
“幼稚。”他把成績單往旁邊一扔，“你們確實是我帶過成績和天賦最好的學生，也是最幼稚的一屆學生。”
他辛辛苦苦撐了一個月，既要完成組織上給的調查任務，冒著隨時被開除的風險尋找證據，又要和同事處理好關係，教好這些學生，除此以外，還要不讓自己的妻子知曉，保護好自己要保護的人。沒想到，最終卻在這裡留下一個隱患。
“說吧，誰挑唆你們的？”
言嘉辰坐在座位上，用眼神詢問著周圍的同學，卻發現沒有人搭理他，他衝言愷輝搖搖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不知道班上怎麼大的一件事情。
鄭耀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默然看著投影出來的成績，目光落在陳景風身上。
“怎麼，敢做不敢當？”
陳景風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抱著誓死如歸的心態，像念誓言一樣一條條列出言愷輝不配在這裡做老師的理由。
要不是損害了他的利益，看見他們這樣，他還真覺得好笑。
“第一，你有前科，你身為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擅自收受賄賂，身上揹著處分，你不具備教我們的道德上的資格！
第二，你並沒有知錯就改，甚至在上週三你私自趁利校長不在時闖入他的辦公室，並造成他的財務損失。利校長念在舊情放過你，你非但沒有跟他道歉，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你的人品同樣敗壞！
第三，我們屢次發現你在辦公室做別的工作，因此我們合理懷疑你並沒有在認真負責我們的教學，違反學校規定兼職，這是你對教師這個職業的不尊重。
所以，我們透過這種方式向你抗議。”
鄭耀聞言，不屑地冷笑一聲。言愷輝挑眉，淡淡道：“說完了？坐。”
“投訴信是你寫的，聯名上書也是你們為首的三十幾個人乾的。我說的沒錯吧？”
言愷輝盯著陳景風，他有些心虛，目光躲閃。
“怎麼玩沒意思，你們要是不想讓我教你可以當著我們面直說，沒必要這麼玩。”他臉上的笑意漸淺，言嘉辰知道，言愷輝是真的生氣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可以走，下週就走，早晚都要被開除，我不差這幾天。”他拿出書本，額頭上的青筋冒出，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拿上教案和三角尺，準備上講臺講課。
但是一陣強烈的眩暈使他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眩暈感和疼痛感一起霸佔了他的意識和理智，他甚至來不及拿藥服用，就瞬間失去了大半的意識，摔倒在地。
言嘉辰見狀，跑向講臺，託著言愷輝的腦袋，“言老師，你怎麼樣？”
言愷輝摔得腦子發懵，他怔怔地看著言嘉辰，好一會才緩過來。
“我沒事……”
他不能走，一旦他走出這間教室，他就保不住這個工作了，按他的性格，早就辭職了。可是這次不行，這份工作很重要，他不能丟。
“扶我起來……”
言嘉辰搖頭，兒時的陰影讓他不敢怠慢，當年言愷輝頭部重傷躺了一年，他現在都記得那時的灰暗。
“去醫務室。”他把言愷輝架起來，眸子裡閃著倔強。
可是言愷輝卻把他推開，吃了兩顆藥以後堅持上課。
言嘉辰無心聽課，言愷輝慘白的臉色讓他心慌，一節課魂不守舍，每隔兩分鐘看一眼時鐘。
終於等到下課，他跟著言愷輝走出教室，一路走到辦公室。
言愷輝面露疲憊，背微微弓著，言嘉辰站在他身後，小聲抱怨：“活該。”
“我好不容易上完了你還罵我。”言愷輝回擊道。
“你跟他們生什麼氣，疼得是自己。”言嘉辰輕輕地給他做頭部按摩，言愷輝舒服地閉上眼睛。
“他們要把我工作弄沒了，我能不生氣嗎？一群腦子那麼好使的孩子把學習當兒戲，拿成績來氣我。”
“你自己昨天才說了不跟他們較勁，今天就啪啪打臉。”
“你別給我澆冷水了。”言愷輝喝了一口熱茶，“你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安慰我一下？”
“你打算怎麼辦？”言嘉辰給他按摩完，低聲問道。
“之前教書，偶然發現很好用的一招——苦肉計。”
言嘉辰露出不認可的表情，“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有用就行。”言愷輝不在意地擺擺手，“去上課吧。”
言嘉辰轉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你記得去醫院看看。”
“行，快去吧。”
言嘉辰一走，言愷輝臉上的笑容就收斂起來，他握著手中的隨身碟，深感責任重大。
……
連著三天沒有在學校看見言愷輝，班上的同學有些捉急。比較其他平行班的數學代課老師，他們真心覺得言愷輝的教學其實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班上開始躁動起來，有人開始指責陳景風，說他不應該這麼直接地去責備，把言愷輝都氣病了。
“你們都是些牆頭草，之前說要把他趕走的是你們，現在不趕他，要留他的也是你們！”
雙方爭執不休，言嘉辰則在盤算利校長回來的時間，好及時通知言愷輝回來。
又是數學課，上課鈴響，爭吵著的學生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
言愷輝這時出現在門口，敲了敲門，“哎，幹嘛呢？說什麼事情呢？”
坐在門口的同學一臉興奮，“言老師，你回來了？”
“是啊，不回來還能怎麼樣，沒接到學校發來的解僱訊息，我不就回來了。”
言嘉辰見到他明顯一怔，言愷輝的手臂看上去不太靈活，像是受傷了，而且臉色比前幾天更加憔悴，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的手上還有剛剛輸完液的紗布纏著，這節課絕對是開學以來同學們聽得最認真的一節課了。
言嘉辰照例一下課就去言愷輝辦公室，言愷輝倚在座位上，有些得意，“看吧，我就說有用，對付局裡那些老狐狸我都不怕，我還怕你們這些學生？”
“你手怎麼了？”
“沒啊……”
言嘉辰強行將他的衣袖挽上去，被紗布纏著的一道傷口清晰可見，看樣子像是被割傷的。
“怎麼弄的？”
“不能告訴你，反正沒事，多大點事，我吃飯去了。”
“什麼沒事！”言嘉辰拉住他，皺眉，音量提上去很多。
言愷輝被他嚇了一跳，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已經沒有老師了。
“你小聲點。”
言嘉辰深吸一口氣，“你又揹著去幹什麼去了？不是說好去醫院看看嗎？”
“我有很重要的任務，我也去醫院看了，沒事。”他抽回手，大步往前走。
“那什麼樣才算有事？”言嘉辰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一定是要到決定生死才叫有事嗎？”
窗外的雨停了，微冷的風拂面吹來，言愷輝回頭，“不管會不會有事，我既然選擇了，我就要做下去。”
說罷，他大步走在前面，身後言嘉辰沒有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