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當時我也就是在處理趙家的案子時注意到了這一樁有關保護傘的案件。對於六七年前處理的失誤向您表示抱歉。”言愷輝將案件全過程交給他過目,“關於賠償上面的申請應該很快下來了,預計下週左右就有答覆和款項下來了。”
“言警官,說真的,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申訴,只是……還好有你們,我終於可以恢復名譽了……”
“應該的。”言愷輝微微點頭,“我能理解。”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你慢走。”
言愷輝坐在椅子上,望著江榮的背影,又低頭望向自己身上的警裝,說真的,到底還是放不下……
不過短短一年左右,言愷輝已經感受到了被人狠狠踩在腳下的不甘和委屈,更何況,江榮,江文哲的父親,撐了六七年。
一個家庭,被弄得如此分崩離析,到底是誰的錯?是趙家為了仇恨喪失了良知?是趙家三兄弟為了虛榮瘋狂打壓,淪為金錢和權力的奴隸?還是世人對弱者的輕視,輿論對善人的無端傷害?
透過江文哲這一個普通家庭,他彷彿看見了許許多多無辜家庭的痛苦經歷。
言愷輝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是那份責任,哪怕中途已經離開了那麼多年,那份使命像是早已鐫刻心裡。
所以,那一天,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可能,他依舊會做出如此選擇。
……
藍青市監獄……
江文哲面無表情地踏入大門,在探視區等待著。
命運可真會戲弄人。
腳步聲響起,手銬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輕刺著江文哲的耳膜,他微微抬眸,對上於文音躲閃著的眼睛。
她面容憔悴,全然沒有了當時在藍中相見時的精緻妝容,她低垂著頭,母子兩人隔著一層玻璃,都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我爸的案子,一審判決結果下來了,無罪。”江文哲用低沉的嗓音開口。
而後,兀自笑了,笑容裡帶著冷。
“文哲……”
“你到底是看不上我爸……”江文哲打斷她說話,“可我爸,夜夜喚著你的名字……”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真正對不起的,是我爸。”
江文哲從揹包裡掏出一封信,交給於文音,“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於文音的淚水一滴滴砸在信封上,江文哲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屋外隱隱響起雷聲。
“你要是沒有要說的話,那我就回去了……”
“文哲,對不起……”
江文哲眼眸低垂,雙手插進褲兜,撫摸著那隻藍色鋼筆,喃喃自語道,“要是對不起有用的話,你也不會在這裡。”
江文哲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畫面,同樣是一個陰天,他去探視江榮,帶他來的親戚滿臉嫌惡,而他也同樣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伸出手,隔著冰冷的玻璃,想要去撫摸江榮的臉。江榮笑了,笑著笑著,眼淚便落下。
他記起自己被堵在牆角,被人拳打腳踢,滿臉淤青,被人一遍遍說著殺人犯的兒子。
他記起江榮在夢中喚著於文音的名字,大喊“我沒有錯”的模樣。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淚上,父親哭了,他也哭了。
鐵門一次次關上,一個月回來一次的江榮總喝得大醉,罵著他,卻從來沒有捨得狠狠罵於文音。
可是江文哲好像從今天才看明白,江榮深深愛著她,但是她卻愛著金錢和地位。
而他自己,又能好到那裡去呢?他和江榮,從沒主動關心對方,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其中,誰都有錯,誰都沒錯。
但,不重要了。
走出這裡,江文哲看見,陽光從雲隙間滲下,天快要放晴了。
頭一次,好像過去的事,終於被他拋之腦後了。
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