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希恆的舉動很快,也來不及多說什麼,便退了出去。
喜轎的簾子便被放下了。
閭丘清雪很是詫異,低頭看了一眼被塞進手心的東西,更詫異了:“糖?”
他怎麼會,給了她一顆糖?!!!
但這顆糖,卻勾起了她塵封已久、卻從未忘記的記憶——
閭丘清雪開蒙早,請來的啟蒙老師,是帝京有名的岑少傅的夫人:金悅。
岑少傅是帝京權貴爭相邀請的夫子,希恆年幼時也是他教導的。
也就是說,閭丘清雪的開蒙先生金夫子,是希恆的師母,論起來,她也應當稱一聲希恆為師兄。
只不過,在小時候看,他比她大了六歲,年紀相差有點多,便基本不會有什麼交集。
在她剛啟蒙的時候,他早就出口成章、能文能武;在她在帝京貴女圈子大放光彩的時候,他更是翩翩少年、公子如玉的帝京雙絕之一;而她尚未長大,他已經考取功名、自請下放,從此帝京只剩下他的傳說。
時光不等人,相差六年的鴻溝,是她追不上的歲月。
而這十年來,她與他唯一的相交,是她七歲那年……
跟隨姑母去西山寺禮佛的閭丘清雪,被綁架了。
“小丫頭,聽說你是閭丘家的掌上明珠?”
七歲的閭丘清雪眉目還很幼態,卻已經看得出美人胚子的模樣。
她內心驚慌失措,卻努力保持面上的淡然,問:“你是何人?為何擄我至此?”
那人一身黑衣,整個頭也都用黑布包裹起來,看不出樣貌。
但從身形上看,像是一個女子。
當然,聲音也是。
她哼笑一聲,道:“你們賢國公府家大業大,權勢壓人!缺德事做多了,遭致報復不是很正常嗎?”
閭丘清雪很聰明,迅速指出了盲點:“你是想用我來要挾家父?”
如果對方想要她的命,早就動手了,何必多此一舉?
一個幾歲大的小姑娘有什麼可圖的?只有她背後的家世背景!
“要挾也說不上。”那女子冷笑,道:“我這個人歷來最喜歡看的戲碼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閭丘清雪不明所以,問:“賢國公府什麼時候得罪你了?所為何事?你總要說個清楚,我才知曉應該如何配合你吧?”
“配合我?”那女子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我要對付的人是你爹孃,你配合我?”
閭丘清雪的聲音帶著小女娃的稚嫩,卻十分嚴肅端正:“作為你用來對付家父的籌碼,我總該知曉為什麼會掉進這個坑裡。如果家父不管我,我也好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死的。”
那女子思索片刻,笑了一聲,道:“你這小孩兒,還挺聰明。”
頓了頓,她又道:“告訴你也無妨!”
接下來,從她的講述中,閭丘清雪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她的二哥在跑馬的時候出了意外,踏死了個人。
那人出身不好,但好歹是條人命。一對中年夫婦找上門來說理,討要賠償。
賢國公為了息事寧人,賠了對方三百兩銀子,讓他們對此事封口。
當時只想著把事情掩蓋過去,以免影響了二哥後面的科考,因此沒有查清楚死者的背景,只以為給了銀子就相安無事了。
他們都不知道——
“你是說,當年拿了家父三百兩銀子的人,不是死者的父母?”
閭丘清雪驚愕地問。
那女子冷哼:“我父母早就過世了,我弟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不過是出了趟遠門,回來弟弟就沒了!去找賢國公要銀子的,是我那貪財的大伯與伯孃!他們拿了這筆銀子,連草蓆子都沒給我弟買一張,只撿了別人拋棄的破草蓆一卷,把我弟的屍身扔進了亂葬崗!”
閭丘清雪又問:“那你怎麼不去找你大伯、伯孃?”
“找了!”那女子眸中淬滿了惡意:“他們倆一個失足墜河,溺水死亡;一個上山砍柴遇上野豬,被咬死了!”
小小年紀的閭丘清雪心中駭然。
能猜出來,這些表面的意外,實際上應該是這個女子為了給弟弟報仇做了什麼?
她想了想,問:“那你想要什麼?是意外造成你弟弟的死亡,我二哥並不是故意的。賢國公府也不是沒有過表示,只是沒曾想,背後還有這些隱情。”
那女子怒了,低喝道:“不愧是賢國公的女兒,跟你爹一個德行!你二哥害死了一條人命,竟就這般輕描淡寫?”
閭丘清雪年紀還小,卻並沒有盲目咬定自家沒有錯,而是道:“未知全貌,我不能肯定說我家人沒有錯,但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你讓我承認父兄過錯、或者一味指責你們的問題,都是不合理的。”
她企圖據理力爭。
但那女子顯然不肯講理,一巴掌扇了過來:“你閉嘴,少跟我廢話!等你爹帶著你二哥來贖你吧!”
她是賢國公府嬌養著的嫡女,細皮嫩肉的,這一巴掌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小小的臉蛋也迅速浮腫起來。
終究是年紀小,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卻忍著沒讓它落下來。
那女子沒給她吃喝,後面她就暈了過去,發生什麼事也就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賢國公府,從丫鬟嘴裡問出來,原來是她父親報到了京兆府,差役出動包抄抓住了那女子,以綁架官家女的罪名將其打入了大牢。
而她,因為那一巴掌打壞了耳朵,連著很多天,左耳都是堵塞的,還嗡嗡作響。
母親讓她安心養著,外面的事都不用她管,所有課業也都暫停了。
她便每日悶在家中繡花。
三日後,金夫子過來探望,身邊竟然跟著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
“我說要來探望你,老岑非要讓這孩子陪我走一趟。”金悅溫和地笑,問:“希家大公子,你認得的吧?”
這少年,正是希恆。
雖天縱英才,但在希恆臉上,看不到半點倨傲,也沒有半點少年人的輕狂。
他長得好看,眉宇間更是和煦的笑意,儀態優雅地道:“是岑夫子不放心師母,才讓在下一同前來的。閭丘小姐,唐突了!”
閭丘清雪左耳聽不見,而他正好站在她左邊,所以她聽得不甚清楚,只是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好漂亮的大哥哥,看見這般的他,她心裡只有一個感覺:春風十里,繁華似錦!
金悅又問了句:“清雪,怎麼了?你不認得希大公子?”
“認得。”閭丘清雪察覺自己失禮,連忙解釋:“抱歉,大夫說我左耳短暫失聰,方才希大公子的話,我沒能聽清。”
聞言,希恆往她右邊走了幾步,道:“無礙,那我便到這邊來說話吧。”
年少英姿,朗風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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