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周天三百六十五轉之後,全身上下的內氣如海潮般時起時落,一般一**擠壓著各處竅穴。
當這股浩大的氣息到達頂點的時候,原本位於臍內深處,自出生後便緊閉竅門突然一震,居然開啟一絲縫隙,澎湃的內氣如同找到了宣洩的途徑,紛紛往裡湧入,片刻之後便消失的一乾二淨,一時間,體內變得空空如也,整個人惶惶然如蕩在虛空。
如果沒有明師指點,修道者一旦遇到這樣的情形不免慌亂猜疑,心神不寧,從而導致功虧一簣,但張衍經歷過生死輪迴,心志堅定,依舊鎮定如常,內心深處波瀾不起,對身體中所發生的一切不問不聞,任其自然。
果然沒過多久,消失的內氣又覆被丹竅徐徐吐出,只是其中似乎混雜了一絲先天元氣,繼而又被丹竅再次吸入,如此往返呼吸八次之後,內氣已和先天元氣渾然一體,不分彼此,當內氣第九次緩緩歸入丹竅之中後,位於臍內的神闕穴忽的一跳!
轟!
張衍後腦似被玉槌輕輕敲了一記,耳邊傳來一聲清越鳴響,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再是光明大放,口內津液自生,泊泊入喉,隨著一股熱氣往下沉墜,最後落在臍內深處,終於安然不動。
張衍筆下驀然一停,抬起頭時,發現滿地俱都是他書寫的紙張。
前方洞壁上留出的孔穴有一道白光透入,不知不覺中,原來已經過了一夜了。
此刻他非但不覺疲累,反而神清氣爽,五感清明,心中一片寧靜。
他整個人的氣質也為之一變,隱隱然有出塵之氣。
如果他能看見自己,就能發現他的面孔上此時浮出了一層晶瑩玉色,在頭面上流轉不停,雙目更是亮如星辰,這說明,從今日起,他已一步踏入了築元中“凝元顯意”的境界,距離築元最後一步“元成入真”也不過是一線之隔。
張衍將手中毛筆一甩,快走了幾步,拿開封門石條,拉開大門,一步跨出。
走出兩步他才頓住腳步,訝然看了看雙手,這條封門石重達三百多斤,儘管他身強體健,但往常搬動時也頗覺費勁,但剛才只是輕輕一抬,就將封門石挪到一邊。
他不禁恍然,之前常聽人說,修道者築元之後,“雙臂自生千斤之力,目能透重煙迷霧,耳能辨蟲行鳥語,幾近仙人”,看來這個傳說是真的了?
張衍雙手握了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提醒自己,這只是大道之途第一步而已,萬萬不可得意忘形,後面還有更多的險關絕隘等著自己,此時歡喜未免太早。
這時,一聲清悅鶴唳傳來,久久不絕於耳。
張衍轉頭看去,此刻正值旭日初昇,雲霧開散,山間林木盡染金霞,崖下蜿蜒長河宛如白線玉帶,時不時有三兩隻白羽丹頂的仙鶴自腳下棧道飛過。
他神采奕奕站在崖邊,清冷的晨風拂過,身上雖僅只是一件道袍,卻絲毫不覺寒冷,任由衣袂在風中擺動。
苦練了三年入門心法,上乘法訣一朝入手,一夜之間便凝氣築元,可謂厚積薄發,水到渠成。
他不禁思索,如果此時還是每日在巖洞中苦練,只等天道施捨,一味講究機緣,那還有今天的際遇麼?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修道之途,譬如千軍萬馬獨木橋,無可退讓,唯有前行,任他千難險阻,也要視若坦途。
前世易經曾說“終日乾乾,反覆道也”,不正是說君子要自強不息,不論順境逆境都要反反覆覆的堅持,這才能合乎陽剛正道嗎?
可見自己銳意進取,砥礪奮發,正是上合天道的舉動。
一句話,人必自助而天助之!
想到這裡,他又若有所悟。
此時,他神色一動,突然扭頭往棧道的另一頭看去。
現在他五感敏銳,遠遠就聽到有人在急步向自己這邊走來。
不多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身影映入眼簾,她頭上挽著道髻,身上窄袖長衣,一副男子裝束,腰間還彆著一把佩劍,一眼望去倒是英氣勃勃,只是下巴略微尖細了一點,給人不好親近的感覺。
她一路來到張衍面前,看向他的目光裡充滿了不善,問:“你便是張衍?
張衍平生沒有見過這個女子,答道:“正是鄙人,姑娘何人?”
“我叫趙英。”女子冷著臉,擺手道:“速速收拾行禮隨我下山,遲則生變。”
張衍只覺莫名其妙,疑問道:“趙姑娘何意?”
“你這小……”一聽這話趙英怒從心頭起,本欲破口大罵,不過看張衍器宇軒昂,氣質神采更是出眾,後面那個“賊”字便罵不出口,只狠狠瞪著他,道:“你還有臉問?就是你害苦了家兄!”
她心中暗罵這廝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難怪能騙得了家兄!
張衍聞言一怔,看了看這女子的容貌,依稀和趙元有幾分相似,轉念一想,登時恍然大悟,問:“可是趙師兄有甚不妥?”
趙英冷哼一聲,臉上滿是怨氣。
張衍瞭然,暗暗一嘆,他早就看出趙元這個人喜怒形於色,心思不定,告誡過他要慎重修行,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原來昨夜趙元對張衍的話開始倒是也聽進去了,只是道書拿在手裡又說忍就忍得住的?反覆觀摩之後就不知不覺修行了起來,誰知這篇法訣別有關竅,他用功過急,於是出了岔子,連吐數口鮮血後昏了過去。
因為這幾天蒼梧山有件大事發生,他原本在泰安觀修行的小妹趙英恰巧也山上,聞聽後大怒,以為張衍只是一個騙子,跑去質問閔樓為何害了自己兄長?
本來張衍的事閔樓也只和幾個交好的師兄弟說起過,許多人並不知曉,這下子為了維護自己名聲,不得不站出來為張衍張目。
這結果又引發了連鎖反應,蒼梧上山現在聚集了三觀弟子,德修觀的入門弟子胡勝餘也在其中,而那個賣出“永川行水書”的卞橋正是此人的管事。
卞橋得知這件事後,第一個反應是有人招搖撞騙,並不在意。後來閔樓一出面,他就覺得事情不簡單了,閔樓早被上師看中,遲早是德修觀入門弟子,他絕對不會信口開河。
居然有人私下裡解讀蝕文?
他心中驚怒不已,三觀的僕役也是經常往來,雖然沒有口頭挑明,但誰也沒有撈過界,張衍幫助閔樓和趙元等人解讀蝕文的舉動在他看來那是要斷自己財路啊!
只不過張衍是善淵觀弟子,他並不好直接出手拿人,後來一想,趙元這件事正好給了他一個藉口,便假惺惺上門探望一番,說讓趙元寬心,他定要為德修觀討個公道。
趙元不久醒來,得知這件事後大驚,將趙英喊過來劈頭蓋臉大罵了一頓,讓她立即過來與張衍道歉,並讓她安排張衍下山避避風頭。
趙英哪裡肯道歉?心中還認定張衍是個騙子,又不敢違背趙元的話,只想著把張衍趕下山去就算了事。
趙英又與張衍不情不願說了幾句,雖然言語中遮遮掩掩,張衍還是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件事一發生,看來自己已經提前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這倒是比預想之中還要來的快,趙元能連夜派出人來告知自己,沒有畏危避難,說明此人倒是值得深交的。
張衍神色淡定,道:“你回去告訴趙兄,說此事我已知曉,多謝他及時告知,請他不必憂心,我自有安排。”
趙英打心眼裡是不願意為張衍忙活的,現在見他不肯下山,那麼她更樂的如此,自己也不算違了兄長的囑託,心下更是暗道:“不知死活的小賊!不知道卞橋的厲害,等那惡奴一到,到時候有你的好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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