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父親陽永康夾了點醬瓜,聲音低沉簡練。
母親張秀英卻沒動筷,看著陽光明,眉頭緊鎖,襯得眼角皺紋更深。
她習慣性想把自己碗裡稍飽滿的米粒撥給兒子,手伸半途又停住,重重嘆氣。
“明明啊。”
她開口,聲音裡含著掩飾不住的焦慮與疲憊:
“昨天夜裡,街道王幹事又來過了,急得不得了!
講名額指標卡在那裡,想頂班就快點,勿要再拖了!”
她語速飛快,“你看看,你二哥、二姐,去年就下去了……姆媽跟你講過多少趟了?
你不要再七想八想,講啥自家尋工作!工作介好尋?你阿爸、阿哥,哪個不是廠裡做煞做活熬出來的?
外頭多少人在排隊等安排?你聽姆媽一句,快點定下來,下個禮拜就去廠裡,接姆媽的班!
再拖下去,姆媽心裡廂急煞脫了!”
她一口氣說完,胸口起伏,眼睛緊盯著兒子,渴求一個肯定答覆。
父親沒說話,用力咬了口饅頭,咀嚼著,目光也落在小兒子身上,有期待、擔憂,也有一絲疲憊。
大哥低頭用筷子尖沾了點粥米喂兒子,彷彿沒聽見。
大嫂端著米糊過來放下,默默坐到大哥旁邊,拿起饅頭小口啃著,眼皮耷拉。
飯桌前只有壯壯的咿呀聲和大人的咀嚼聲,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了一般。
接班意味著母親提前退休,少份工資,家裡經濟更緊。陽光明接了班,也只能領一份微薄的學徒工工資,而且這份工資是屬於陽光明個人的。
哥嫂心裡有想法,礙於父母的決定,不好明說。
陽光明把一切盡收眼底。
前世秘書的察言觀色能力,讓他瞬間理清了此刻飯桌上的微妙氛圍。
他端起那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喝了一大口。溫熱寡淡的液體帶著陳米味,滑過喉嚨。
他放下碗,目光坦然迎向母親焦慮的眼睛,聲音清晰平靜,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姆媽,你不要急。都聽你的,今天說的報名,我肯定不會去的。”
這話一出,幾道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臉上。
張秀英像是沒聽清:“你講啥?”
“我講,聽你的,我肯定不會去報名!”陽光明斬釘截鐵地重複,“至於姆媽你的工作……”
他頓了下,看到大哥捏饅頭的手指微微一緊,大嫂低垂的眼皮抬了一絲。
“我講過的,我想自家先尋尋看。如果實在尋不到,我保證,最多一個禮拜,我就去廠裡接姆媽的班!
絕對不會讓姆媽你再為難,也不會讓街道尋到由頭講阿拉屋裡廂(我們家裡)不積極。”
這番話條理清晰,態度堅決,給出了明確時限,與前身判若兩人。
張秀英愣住了。陽永康咀嚼的動作停下,深深看了小兒子一眼。陽光輝和大嫂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你……你講真的?”張秀英聲音發顫,帶著巨大的不確定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你真的不去報名?也不是哄姆媽開心?”
“姆媽,我啥辰光騙過你?”陽光明露出安撫的笑,“我講不去就不去。工作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好唻。”
兒子從未有過的堅決,像顆定心丸,暫時壓下了張秀英心中翻騰的焦慮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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