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的意思,我講你吃白飯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生了個囡囡,肚皮不爭氣,倒怪起我來了?”
婆婆的聲音陡然尖利,戳中了最敏感的地方。
門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下。陽光明心一緊,正要推門,卻聽大姐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點冷意:
“姆媽,生男生女是老天爺定的,我肚皮爭不爭氣,也輪不到別人講。
紅紅是阿拉囡囡,我當寶貝的。我出去做生活,也是為了紅紅將來過得好點。
屋裡廂事體,我哪一樣不做?你要找茬,天天有得尋!”
這番話說得不軟不硬,既點明瞭婆婆的刻薄,又守住了自己的底線,還點出了操勞的事實。
陽光明嘴角微微勾起,大姐還是那個大姐,沒吃虧。
他放下心,抬手在斑駁的黑漆木門上敲了敲,聲音清朗:“阿姐?屋裡廂有人伐?我是明明!”
門內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片刻,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陽香蘭出現在門口,二十四歲的年紀,眉眼依舊秀麗,只是眼角眉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剛剛平息的慍怒。
看到門外挺拔俊朗、穿著嶄新白襯衫和筆挺藍褲子的弟弟,她眼中瞬間迸發出巨大的驚喜,那點陰霾一掃而空:
“明明?你怎麼來了?哦喲!快進來快進來!”她一把將弟弟拉進屋,聲音都亮堂起來,帶著由衷的歡喜。
客堂間不大,光線有些昏暗。
靠牆擺著飯桌、五斗櫥、一張大床和一張小床,空間利用得滿滿當當,但收拾得還算齊整。
一個五十來歲、身材幹瘦、顴骨略高的婦人——正是陽香蘭的婆婆王氏,站在屋子中央,臉上那刻薄挑剔的神情還沒來得及完全收起,顯得有些僵硬。
看見陽光明,尤其是看到他那一身幹部模樣的打扮和手裡提著的沉甸甸的東西,王氏臉上的肌肉迅速調整,堆起一個堪稱熱情的笑容:
“哦喲!是香蘭阿弟啊!稀客稀客!快請坐快請坐!”
她忙不迭地搬過一張凳子,用袖子象徵性地擦了擦,“香蘭,你快點倒茶!這麼熱的天,小阿弟走過來的伐?吃力煞了!”
陽香蘭應了一聲,麻利地去拿暖水瓶和杯子。
她的婆婆則眼睛像鉤子一樣,忍不住往陽光明放在桌上的油紙包和那個鼓鼓的軍用挎包上瞟。
“婆婆好。”陽光明禮貌地打招呼,臉上是得體的微笑,“我姆媽講,阿姐很久沒回孃家了,屋裡廂分到點好東西,讓我送點過來給阿姐嚐嚐,也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他說著,先把那個油紙浸潤得最深、散發著濃郁火腿香氣的包裹推給王氏:
“這是金華火腿,我姆媽特意切了上好的一塊,講讓你吊吊湯,鮮得眉毛落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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