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英彷彿已經看到了金黃的油花在滾燙的鐵鍋裡滋滋作響,青菜下鍋瞬間騰起的誘人香氣。
“是的是的!”李桂花連連點頭,看著桌上的東西,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
“米線也很好!下點雞毛菜,用這花生油一拌,撒點細鹽花,再切幾片姆媽醃的鹹肉鋪在上面……嘖嘖嘖!”
她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彷彿那油潤噴香的滋味已到嘴邊。
她熱切地看向陽光明,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
“明明,你這幾位朋友……以後還能弄到這種米線伐?
阿拉屋裡,糧票總歸緊張點……要是能經常調劑點,我情願出鈔票!”
精打細算的本能讓她立刻看到了這條“渠道”的長期價值。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熟悉的、沉重的腳步聲和陽永康低沉的咳嗽聲。
緊接著,門被推開,陽永康和陽光輝父子倆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陽光輝還赤著古銅色的、佈滿汗珠的結實上身,肩上隨意搭著一條洗得發白的汗巾;陽永康則穿著件領口鬆垮、破了好幾個小洞的汗衫,兩人身上都帶著天井裡的暑熱和濃重的汗味。
一進門,父子倆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牢牢地釘在了方桌上——那瓶金燦燦、幾乎要晃花人眼的花生油!那包紅藍白相間、象徵著甜蜜奢侈的大白兔奶糖!還有那兩大卷沉甸甸、透著糧食本真氣息的米線!
這景象,在這個常年被醬瓜泡飯、鹹菜疙瘩統治的家裡,顯得如此突兀而震撼。
“這……這是?”陽光輝張大了嘴,一臉愕然,彷彿走錯了家門。
陽永康的腳步猛地頓住,他那張慣常如岩石般嚴肅刻板的臉上,肌肉罕見地劇烈抽動了一下,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光芒。
他的目光瞬間掃過桌上的每一樣東西,最後定格在小兒子那張平靜中帶著一絲笑意的臉上。
空氣彷彿凝固了。
張秀英立刻像獻寶一樣,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自豪,把陽光明剛才的解釋又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重點強調了同事的“重情重義、硬塞的謝禮”,以及米線那“三毛五一斤、不用票證”的驚人低價。
李桂花在一旁不停點頭附和,嘖嘖讚歎,將“便宜一半”的優勢反覆強調。
聽完,陽永康沉默了。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桌前,粗糙厚實、佈滿老繭的大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先拿起那瓶花生油,對著昏黃的燈泡仔細看了看那澄澈無瑕的金黃色澤。
接著,他拿起一卷米線,雙手掂了掂分量,感受著那沉實壓手的質感,又湊近聞了聞那純粹的米香。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那包大白兔奶糖上,那鮮豔的糖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這位一家之主沉默而震撼的側影,胸膛微微起伏,彷彿在消化著這份巨大的、遠超想象的驚喜,以及隨之而來的對兒子“能耐”的重新認知。
良久,他才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裡帶著一種卸下千斤重擔般的輕鬆,更飽含著難以言喻的欣慰。
他抬起眼,看向陽光明,那眼神複雜無比,有震驚,有驕傲,有審視,最終化為沉甸甸的肯定。
“好……好小子!”
陽永康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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