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額冬菜!過年啊?”
楚大虎狠狠嚥了口唾沫,喉結劇烈滾動,眼珠子幾乎要掉進那油光光的肉堆裡。
他再也顧不上半分客氣,伸出大手,目標極其明確地直奔那條最肥厚、最油亮的燒鵝腿而去。
只聽“刺啦”一聲令人愉悅的脆響,一條連著金黃脆皮、汁水淋漓欲滴的鵝腿被他生生撕扯下來,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裡,狠狠咬下老大一口!
油脂順著他厚實的嘴角蜿蜒流下,在古銅色的面板上劃出亮晶晶的痕跡,他卻渾然不顧,腮幫子鼓脹得像塞進了兩個大饅頭,含糊不清地大聲讚歎。
唾沫星子混著油光飛濺:“香!真他孃的香!比我們校食堂那摻了菜幫子的肉包子香一百倍!不,一千倍!”
他一邊大嚼,一邊還騰出空來,將另一條同樣肥美的鵝腿不由分說地塞到了嚴俊手裡,動作粗魯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親暱:
“嚴俊,拿著!別跟個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吃!吃下去才有力氣!”
嚴俊被楚大虎這狂風驟雨般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看著手裡沉甸甸、油汪汪、散發著致命香氣的鵝腿,又看看楚大虎滿嘴流油、吃得酣暢淋漓、彷彿要吞下整個世界的豪邁樣子,再看看陽光明那溫和而帶著鼓勵的眼神。
他緊繃如弦的臉上,終於艱難地擠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像是冰封湖面裂開的一道細縫。
他不再推辭,低下頭,用略顯秀氣的方式,小口卻極其認真地啃咬起來。
久違的純粹的肉香在舌尖、在乾澀的口腔裡轟然化開,帶著滾燙的溫度和油脂的豐腴,彷彿一股微弱卻堅定的暖流,短暫地驅散了心口那片厚重的陰霾。
陽光明也拿起一塊紋理清晰的醬牛肉,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他的目光落在楚大虎身上。
虎頭吃得風捲殘雲,狼吞虎嚥,腮幫子高速蠕動,彷彿要把這頓珍饈美味連同這座龐大城市留在他骨子裡的所有眷戀和不捨,都一股腦兒地狠狠地嚼碎、嚥下,塞進肚子裡帶走。
他一邊奮力吞嚥,一邊還含糊不清地大聲吹噓著,油光光的嘴唇開合間帶著一種盲目的令人動容的樂觀:
“你們放心!我去蘇北,那是龍入大海,虎歸山林!就我這身板,這力氣……”
他用力擂了一下自己厚實的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到了鄉下,保管掙他個滿工分!年底分糧,我都寄回來,讓我阿爸姆媽也吃頓飽的!讓底下三個小的,頓頓都有白米飯!”
他揮舞著手中啃了一半、汁水淋漓的鵝腿,像是在揮舞一面衝鋒的旗幟:
“我聽說,鄉下河裡魚多得嘞,田裡黃鱔又肥又壯!我到時候摸魚抓黃鱔,用火一烤,香得嘞!滋滋冒油!比這燒鵝也差不了多少!哈哈!”
他笑得沒心沒肺,寬闊的肩膀因大笑而抖動,眼神裡卻燃燒著一股屬於年輕人的近乎蠻橫的勇猛和對未知毫無懼色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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