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勝所居的庭院有些規模,院中屋舍有八九間之多,除了一間正房外,其餘的皆沿院牆依次而建。
房角牆邊種有矮木短株的茂盛花草,不時有幾隻肥雞從花草間飛躍,隨後又到某處啄蟲去了。
院子裡有一眼泉井,泉水淺淺地高出井沿幾分,匯成了潺潺的小流兒淌進一旁的水池中。
幾尾金鱗正在池水中游動,將清澈的池水撥動起層層的水紋。
庭院的中央有一座八角草亭,草亭中鋪有木板與蘆蓆,蘆蓆之上放有一張方桌,一些烹茶的器具正擺放在桌面上。
這裡的一切是那樣地簡樸,卻又顯得極其地閒情逸致。
悠悠白雲下,熙攘塵世間,宛如一處隱世之所。
遠遠地,李峻便看到草亭中有一名老者正在烹茶。
老者也看到了李峻及其身後的三人,他停下了手中的忙碌,凝神望了過去。
“天師,這便是我常常說起的小友。”
“世回呀,來,我與你們引薦一下。”
經魯勝的介紹,李峻知曉了眼前這名老者的身份,也引起了他對這名叫張椒天師的好奇。
五斗米道,是早起道教的一派。
東漢順帝時,張道陵在川蜀鶴鳴山一地開壇施法,創立了此道。
又因入道者須出五斗米,故名為五斗米道,後道徒尊張道陵為天師,故又名“天師道”。
道教的發展在後世並不顯著,除了其教義的侷限性,也與社會文明的進步有著不小的關係。
化仙成神、降妖除魔的術法,在後世人的眼中已然成為了笑談。
李峻對於道教以及五斗米道知之甚少,若算是他知曉的,也無非是老子的那本道德經了。
眼前的這位老者鬚髮皆白,身形消瘦,精神卻是極為地矍鑠,雙目中清澈如水,淡平無風。
老者身上薄錦的銀白道服一塵不染,如雪的鬚髮隨風而動,正是一副仙風道骨之相。
“晚輩李峻李世回,拜見張仙人。”
李峻誠摯地躬身施禮,這並非是他對道教的嚮往,僅僅是對於一名老人的尊敬。
“李世回,世回?”張椒微笑地點頭。
隨後,張椒的眼中精光突顯,又轉瞬即逝,口中繼續道:“今生不知今生事,偏向後世問前程,小友的這字真是有些意境呀!”
聽著張天師的話,李峻不禁心頭一動。
他覺得張椒的話有所指,尤其是那句偏向後世問前程,更像是看透了自己真實的身份。
窺天地之流轉而為仙,李峻不信什麼仙,更不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通曉天地的神仙。
因此,李峻也只是笑著回道:“天師誇獎了,名字乃是父母所命,不過俗塵之中一個記號罷了。”
“噢,一個記號?”
張椒轉頭望向一旁的魯勝:“叔時呀,你這個小友心境不錯,難怪你不絕口地稱讚。”
魯勝也是笑著說道:“天師所言極是,世回小友與老夫算是忘年交了,他為貴時不嫌老夫貧賤,老夫也自當他為摯友。”
這時,爐上的水已是沸騰。
天師張椒從身側的一個罐中取出了些許的茶葉,分別投入到在四盞青瓷茶碗中,隨後又用木勺在四個茶碗中倒入了沸水。
李峻看著張椒所做的一切,心中驚訝不已。
那茶李峻看得清楚,應該是經過烘炒過的。
那青瓷雖說比不得後世瓷器的精細,但釉色卻是天青一般幽淡雋秀。
茶葉的炒青技法應始於明代,而這般釉色的青瓷製造也應該在唐代之後才更為成熟。
這些東西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但卻又真實地出現在了眼前。
然而,只是一瞬間,李峻覺得似乎是自己錯了。
自己所認為的不應該,是因為在所知的歷史資料與考古中,這些技法與實物在這個時代並沒有記載。
可沒有記載,難道就可以認為不可能存在嗎?
在悠遠的歷史長河中,有許多東西流傳下來延續至現代。更有數不盡的技法深埋在歲月的流沙中,為後世所不知。
李峻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但實物就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如此想。
因為,他實在不敢想象坐在自己面前的老者,是一個來自千年後的揹包客。
張椒似乎看出了李峻的心思,朗聲地笑問:“世回小友,莫不是對我這茶與器具感興趣?”
李峻捧起茶盞,輕嚐了一口,那種熟悉的茶香與甘甜再次充斥在了嘴裡,瀰漫於喉間。
茶水入腹,李峻輕舒了一口氣,抬頭笑望向張椒:“張仙人的茶確是瓊漿玉液,這等器具也非是凡品,今日能得以品嚐,得以觀賞,福報之極矣。”
李峻能怎麼說?
茶不錯,和我千年後的那次喝的差不多?還是說青瓷的釉色還行,就是不夠細膩?說不出口的。
“哈哈哈。”
張椒聽了李峻的讚揚,仰頭朗聲大笑,雪白的長鬚也隨著笑聲而飄逸。
笑罷,張椒一捋長鬚,開心地說道:“若是他人說這是瓊漿玉液,仙人之物,我也就只是聽聽罷了。但聽世回小友也是如此說,本天師還真是高興的很呀!”
李峻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僵了一下,輕聲問:“仙人,您為何如此說?”
“是呀,天師為何這般說呢?” 魯勝的心中也覺奇怪,也問向張椒。
“老夫修道已近百年,世間萬千事物於心中亦不過是過眼流雲。世人稱老夫為天師、仙人,但在老夫的心中,正如小友所說的那樣,只不過是一個記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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