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當誰都會有仙緣?”
大雨過後,山上浮翠。青鳥藏在林間,用喙梳理著尾羽,時不時張望後面。後方,一隻通身碧綠的螳螂攀附在葉片上,背對著日光,如一片竹葉,被風輕輕吹搖。竹葉掩映之下,一隻被雨水侵悶,逼出來的早蟬正在棲在樹間,悠遊鳴叫。
老鹿山神坐在林間,隨手一指,與好友笑道:
“譬如那山中蟬,你會注意到它嗎?”
地祇搖頭。
“人為靈長,得天殊愛,與蟬不同。”
“可蟬與人,又有何分別?”老鹿山神笑著說。
“山中蟬無知無覺,瞧不見身後捕食的螳螂,那螳螂又瞧不見林中藏鳥……或者說,就算知道又如何?你我可會救它?它如何能救自己?”
“螳螂食肉,飛鳥捕蟲,本就是它們的天性。”
“今日相救,還有明日,明日救之,又有明年。代代迴圈,人亦如此。可勝嘆哉!”
“此乃命數。”
“不可相違,不可相違。”
地祇聽得入神,老鹿山神壽有八百,對道法的理解比他更深。
老鹿山神只略微提起命數,轉而又談道法。
“若想逆命而上,超脫百二十之壽,得遇正法,追尋大道,踏入仙途。”
“豈是這般容易的?”
“須棄浮華之心,舍富貴妄念,根器上乘,無所欲求,立德行根基,遍行千百善,有名師相傳。”
“如此,可叩仙門。”
“此為正途,大道。”
竹林之中,青鳥側頭梳理羽毛,盯著竹片上起伏的螳螂,螳螂飽腹一餐,正悠遊自得。它們並不知道在樹下有這樣一場關於“道”的談論。
地祇聞之嘆息。
“凡人求仙,果真艱難。”
山神笑道:“此道卻為大道,一旦得求,不是你我山神地祇可以相比的。”
“那位高人,只是雲遊至此。縱然那年輕人詩才驚人,談論仙神如與老友閒筆,卻也不會被他收入門中。”
“那詩人才二十幾許,不得繁華看破,不斷入仕當官之念。”
“如何能入仙門?”
……
……
山道溼滑,並不好走,李白踩的滿腳是泥,這鞋回去恐怕難刷。他扶著樹幹歇息,抬頭仰看走在前面的人。
露水砸在那人身上,卻沒留下痕跡。山道上有泥汙,也沒有沾到他鞋履上。好似汙穢有靈一般,自行相避。
李白幼時讀書,東晉葛洪作《神仙傳》,其中有云:
“行不踐地,衣不沾塵,水火不侵,謂之避塵。”
神仙中人,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這樣有本領的仙人就在李白面前,他欲拜而為師,學仙問道,卻被拒絕了。
言他心思未澄,不到時候。
什麼才叫到時候?
好在江涉又說,雖不收他為弟子,倒是可以一起去雲遊一段時日,見一見這天下人。
李白的心起伏不定,遇仙的事太過離奇,在他心中翻起波浪。
過了一會,他才講解。
“那位鹿山神說的盧家,可是山下的盧氏?”
“今日是盧家那老夫人的七十壽誕,雖然盧家這兩年是沒落了,但老夫人還有不小情面,前來賀壽的賓客不少。若是先生想去瞧瞧,某願為君引路。”
江涉用柳條貫魚,問。
“你同盧家有舊?”
李白坦然承認:“是,我去年來的此處,與孟兄,丹丘生一起學道,同盧家就是在這時候有的交情。”
“只是盧家那太夫人總想把家中女眷許我為妻,在下不勝其擾,只得遁入山中了。”
以李白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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