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堆前烤火的挑夫立刻扭過頭,側目而視。
是了,這位郎君身上居然連溼也沒溼。
雨下的那樣大,他戴著草笠都淋了一身雨,怎麼這人走了許久,衣裳也不見溼?
挑夫盯著江涉瞧了幾息,很快回過神來,竟連看也不敢看,只餘光盯著柴堆和地上的衣角,時不時望著廟外的雨色,是不是雨小了,可以走了。
李白若有所思。
他眼睛越來越亮,連酒水灑了也不知。
旁邊道士元丹丘和孟浩然對視一眼,目光同樣落在江涉乾燥的衣衫上。他扶起李白已經斟滿的酒杯,不動聲色。
江涉笑了笑,道:“有雨具護持,自然衣裳未溼。”
“君當我未曾冒雨走過路?”
李白不信,“雨是斜著下的,就算有雨具遮雨,也會沾溼衣襬,怎會……”
“太白。”
元丹丘打斷他。
他端起酒壺,為江涉倒酒。
“江郎君說了這麼些話,還未曾潤喉,雨天溼氣重,不如先飲些酒水驅寒。”元丹丘說著,又叫旁邊的僮僕再備兩副碗筷。
李白一笑,端起酒盞。
“是我疏漏了,敬君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江涉心裡覺得有趣。
千年前的人物出現在他面前,便不再是書上的一段說明文字,而是有血有肉,會驚疑會好奇的活生生的人。
李白、孟浩然、丹丘生坐在他面前。
因為一場大雨,他們聚在一起,圍爐飲酒。
柴火噼啪燃燒,廟外白雨跳珠,春山翠微,一半入霧。
僮僕煮好湯羹,酒菜上來,挑夫不敢接,忘了剛才的疑心和生畏,下意識看向江涉,只見對方微微點了下頭。
他竟莫名鬆了口氣,學著這位新認識陌生郎君的樣子,跟著吃菜,卻不敢多夾,只吃前面的菜。
也許是說了一路話,在大雨中的山道上同行一程,挑夫對江涉下意識覺得親近,相處起來松泛。
幾人一邊用餐,一邊閒話。
先是元丹丘,提到皇帝增開制科,大有選拔人才之意,問孟浩然可有去應試的打算。
李白趺坐,端著酒杯:
“孟兄是可以一試。”
“那些蠢材庸人都可入朝為官,孟兄定然能拔得頭籌。”
他自己是商賈之子,工商不得入仕,早就絕了科舉之心。
孟浩然比他灑脫:“朝廷每年錄用不過二十人,還需提前投行卷,我京中無人,難也難也。”
“況且入朝當個蟣蝨之官,哪有我們今日自在?”
李白靠著石壁,偶爾夾二三菜,已經喝了三杯酒,有些醉意:“若是當個小官,成日埋首案牘,是沒什麼趣。”
他轉而看向江涉。
“我瞧足下氣度不凡,不知是何許人,怎麼想到來鹿門山尋仙?”
江涉聽他們說話,語氣自在。
“我離家鄉太久,之前在蜀中住過幾年,這次是為遊歷。”
“之前偶然翻書,見龐德公於鹿門山遇仙這一段,書上也只記到‘後不復歸’這一段,在下奇其故,便來瞧瞧真偽。”
“為一字跋涉千里,足下好雅興。”
李白讚歎。
元丹丘坐在李白身旁,一隻手端著碗,原想往裡面填著肉菜,瞧到江涉坐在一旁,筷子一偏,夾了幾筷子素食。
他是道士,尚不知這人是何來路,不知其忌諱,還是不要冒犯的好。
元丹丘問:“江郎君之前可曾見過仙蹤?龐德公乃漢時人,如今已經過去數百年,即便遇仙一事是真……”
“我等如何能知真偽?”
李白和孟浩然好奇,就連一旁的挑夫也抬起頭。
這位郎君身上有許多古怪,氣度一看就不是常人,甚至比正低頭啃著蒸餅的道士還像神仙。挑夫在心裡想著。
這麼代入去想,好似他遇到這位郎君之後,也有怪事,背的草藥總覺著比之前輕快,揹簍裡東西也沒少。
四人都等著回答。
這事也不難答,江涉沉吟片刻。
“如果確真有過仙遇,發生過神異之事必有痕跡,順藤摸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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