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馬蹄踏碎青磚的脆響撕裂寂靜。
數騎如風，卷著山野的凜冽與一路未散的煙塵，直撲皇城巍峨的宮門。
朱元璋一身風塵僕僕的員外錦袍，面色沉鬱如鐵，眼中是壓不住的焦灼與血絲。
陳寒緊隨其側，青布直裰在風中微揚。
毛驤、劉伯溫及數名護衛，人人帶煞，緊護在後。
承天門緊閉，守衛宮門的將領，正是武定侯郭英之子郭鎮。
郭鎮正按刀巡行，忽聞蹄聲疾如驟雨，由遠及近直衝宮禁而來，心下大驚，厲聲喝道：
“宮門重地！何人膽敢縱馬狂奔？速速止步！弓箭手！”
城頭、門洞內的禁衛聞令，瞬間刀出鞘，弓上弦，寒光點點對準了疾馳而來的不速之客。
朱元璋勒馬急停，猛地抬頭，目光直刺城樓上的郭鎮：
“郭鎮，開門！”
郭鎮渾身劇震，這時才看清了朱元璋那張佈滿風霜與戾氣的臉，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幾乎從城牆上栽下來。
“上……上位？”郭鎮失聲驚叫，聲音都變了調，“快！快開宮門！陛下回鑾！”
郭鎮說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下城樓，衝到宮門口時，大門已在內侍慌亂拉動絞盤發出的嘎吱聲中緩緩開啟。
郭鎮撲通一聲跪在門洞旁，頭死死抵著地面，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末將郭鎮，叩見陛下！末將眼拙，衝撞聖駕，罪該萬死！”
朱元璋看也沒看他，更無半句廢話，猛地一夾馬腹：
“駕！”
戰馬如離弦之箭，載著他從跪伏的郭鎮身邊疾掠而過，帶起的勁風颳得郭鎮頭盔上的紅纓亂顫。
陳寒、劉伯溫、毛驤等人緊隨其後，數騎毫不停留，蹄聲如雷，撞入深宮禁苑，直撲坤寧宮方向，只留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郭鎮和一眾冷汗涔涔的禁衛。
……
坤寧宮前的廣場、廊廡下，此刻已是一片壓抑的混亂。
宮人、內侍垂首侍立，人人面帶悲慼，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哀傷與恐懼。
幾位得到訊息匆忙趕來的勳貴大臣，韓國公李善長、吏部尚書詹徽、都察院左都御史陳寧等，還有幾位皇子、皇孫及其母妃，皆聚在宮門外。
他們或跪或立，臉色慘白，惶惶不安，低聲議論著什麼，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太孫殿下……唉……”詹徽搖頭嘆息，未盡之言滿是沉痛。
“太孫殿下真的……”一個勳貴壓低聲音，話未說完，被旁邊人猛地扯了下袖子。
就在這時，急促如戰鼓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死寂的哀傷！
所有人驚愕抬頭，只見數騎竟無視宮禁森嚴，朝著坤寧宮直衝而來！
“陛……陛下？”有人失聲驚呼。
這一聲驚呼如同滾油潑入冷水，人群瞬間炸開！
驚惶、恐懼、難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每一張臉上。
“陛下，陛下回宮了！”不知哪個內侍最先反應過來，尖著嗓子喊了一聲，隨即撲通跪倒。
這一聲如同號令，宮門外所有人，無論皇子皇孫、勳貴大臣、宮女太監，如同被狂風吹倒的麥浪，齊刷刷跪伏在地，黑壓壓一片。
“臣（兒臣、奴婢）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參差不齊，帶著濃重的驚惶與哭腔。
朱元璋猛地勒住韁繩！
戰馬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又重重踏在坤寧宮前的青磚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朱元璋端坐馬上，目光如電，掃過跪滿一地的眾人，最後落在坤寧宮緊閉的硃紅大門上，眉頭擰成了疙瘩，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湧上心頭：
“都跪在這裡幹什麼？”
無人應答，只有一片死寂和更深的俯首。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沉，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魁梧的身體在馬上不易察覺地晃了一下，臉色唰地變得慘白，血色盡褪：
“說話！！”
依舊無人敢應。
李善長頭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顫抖。
詹徽、陳寧等人更是面無人色，恨不得把頭埋進地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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