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有三十多歲,身材卻還很苗條的老闆娘問他:“要白菜面?肉絲麵?還是蹄花面?”
聲音裡很自如的帶上了一絲挑逗,但也只是輕輕的,慢慢的···就像是已經收山了的老鴇子,雖然還是會語態勾人,但卻又被故意收斂起來,表演出幾分端莊。
但是這端莊又太過的虛偽,以至於那股騷勁,還是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朦朧在蒸騰的水霧裡,似真似幻。
這樣的聲線,沒有引來青衣人的注視。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沸騰的湯鍋。
“我不要白菜肉絲,也不要蹄花。”
青衣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要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
很顯然,他不是來吃麵的,他是來找麻煩的。
可是這對賣面的夫妻臉上卻連一點驚奇的表情都沒有,只淡淡的問:“你有本事吃得下去?”
“我試試!”青衣人淡淡的說:“我試試看。”
忽然間,寒光一閃,已有一柄尺青鋒毒蛇般自青衣人邊刺出。
毒蛇般的利劍,向這個神情木訥的麵攤老闆心口上刺了過去,出比毒蛇更快,更毒。
麵攤老闆身子平轉,將一根挑面的大竹筷當作了點穴橛,斜點青衣人的肩井穴。
青衣人的腕一抖,寒光更厲,劍尖已刺在麵攤老闆的心口上,卻發出了“叮”的一聲響,就好像刺在一塊鐵板上。
劍光再一閃,青鋒已入鞘,青衣人居然不再追殺,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看著這對夫婦。
老闆娘卻笑了,一張本來很平凡醜陋的臉上,一笑起來居然就露出很動人的媚態。
有一種女人,她或許不漂亮,但絕對很有風情,也很會風騷。
“好,好劍法。”
她搬開了竹棚裡一張椅子:“請坐,吃麵。”
青衣人默默的坐下,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很快就送了過來。
麵碗裡沒有白菜、肉絲、蹄花,甚至連面都沒有,卻有一顆和龍眼差不多大小的明珠。
很顯然,這裡並不是一處普通的麵攤,而有些人也並不是深夜的吃麵人。
然而今夜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平靜下去。
過了沒多久,又有兩人來吃麵,吃的依舊不是蹄花面、肉絲麵、白菜面,而是珠花面。
這兩人似有矛盾,但是在女人的安撫下,暫時都收斂起來,沒有直接開打。
但能夠看得出來,他們都是高手,且都非同一般。
就在這時候他們又看見一個人施施然走入了這條陋巷。
這個人的樣子其實並不奇怪,甚至可以說連一點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他看起來好像比一般人都要高一點,也許比他自己實際的身高都要高一點,因為他穿著的是一雙有唐時古風的高齒本屐,雖然走在泥濘裡,一雙白襪上卻沒有濺到一點泥汙。
他的穿著並不華麗,可是質料工剪裁都非常好,顏色配合得也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沒有佩劍,也沒有帶任何武器,卻撐著柄很新的油紙傘。
可是,當他冒著斜風細雨走入這條陰暗的陋巷時,就好像走在豔陽滿天百花盛開的御花園裡一樣。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他的樣子都不會改變,因為他本來就是這麼樣一個人,不管在多麼艱苦困難危險的情況下都不會改變。
所以他臉上也總是帶著微笑,就算他並沒有笑,別人也會覺得他在笑。
也許這就是這個人唯一奇怪的地方。
昏暗的燈光也照上這個人的臉了,並不是那種能讓少女們一看見就會被迷死的臉,但是也絕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除了麵湯、面鍋、湯匙、筷子、醬油、麻油、蔥花之外,這個小麵攤也和別的小麵攤沒什麼兩樣,也有個擺滷菜的大木盤,擺著些牛肉、肥腸、豆乾、滷蛋。
這個人好像對每樣東西都很感興趣。
“每樣東西我都要一點,豆腐乾最好切多一點。”
“另外再來兩壺酒,不管什麼酒都行。”
“面呢?”老闆試探著問。
“你要吃什麼面?要幾碗?”
“半碗我都不要!”這個人微笑著繼續說道:“我只想喝點酒不想吃麵。”
這個人居然不是來吃麵的。
就像狼群裡突然混入了一隻哈士奇。
然而,像他這樣的人,居然還不是個例。
因為還有高手!
“我也要喝酒···喝花酒···喝老闆娘的花酒!”一個聲音斜插了進來,所有人···除了那個先前要喝酒的男人,全都悚然一驚。
他們完全沒有料到,居然會有人,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便出現在這麼近的位置。
哪怕此刻的風雨之聲掩蓋了大多本應該被注意到的痕跡。
“客官說笑了!小店酒水是有的,但是老闆娘的酒,倒是不賣的!”老闆不愧是生意人,哪怕是有人調戲他的老婆,他也能夠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滑稽話來。
但除了老闆格外大度這個選項以外,還有可能是他們根本就不是真的夫妻,只是搭檔在這裡掛羊頭,賣狗肉。
“我可以加錢!”
“加很多的錢!”
一塊幽藍色的菱形寶石落在了桌面上,發出清脆聲響。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了這塊寶石上,然後呼吸變得粗重。
十年前,界門開啟!
所以十年裡,有一種東西,成為了最有價值的硬通貨。
元炁石!
居然有人用元炁石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麵攤上買酒,買的還是長相平凡醜陋的麵攤老闆娘的花酒,這可真的是太稀奇了!
嗡!
伴隨著一勺沸水舀出,灑向還泛著冷意的雨夜,麵攤老闆以湯勺做武器,已經向著那個想喝花酒的年輕人敲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