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裡,高門大戶,雕樑畫棟,王氏夫人,摔個杯子,都夠我們一百人吃半年的粟米,他們不會在乎我們這些丘八的死活,他們只在乎他們的田莊,他們的門閥臉面。”
“可那些種地的老漢呢?那些紡紗的婆娘呢?那些光屁股的娃娃呢?!”
李驍的聲音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充滿了悲憤和不平。
“他們的命,誰來在乎?!吐蕃狗的彎刀砍過來,可不會分你是高門還是賤戶!是姓李還是姓王。”
他猛地攥緊拳頭。
“老子李驍!涼州李氏的庶子!胡姬生的賤種!命比草賤!”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破裂。
“但老子今天,站在這裡,披著這身鐵甲,握著這把刀,不是為了他涼州李氏的門楣,不是為了他太原王氏的賞錢。”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彷彿要將這戈壁灘上所有的寒風都吸入肺腑,聲音陡然拔高到極限,如同驚雷炸響,狠狠砸向蒼穹,砸向每一個士兵的靈魂深處:
“老子是為了身後,為了身後那千千萬萬和老子一樣命賤的種地老漢,紡紗婆娘,還有那些……連名字都叫不響亮的娃娃,為了他們能在自己家的炕頭上睡個安穩覺,為了他們碗裡能有口熱乎的粟米粥。”
“這天下——”
李驍猛地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這蒼茫苦寒的戈壁,擁抱那看不見的萬家燈火,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振聾發聵的力量,在鐵甲與寒風之間轟然迴盪:
“不是他李氏的天下!不是他王氏的天下!”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們是大唐的兵!吃的是大唐的糧!穿的是大唐的甲!守的是大唐的土!護的是——大唐的人!”
“今日,老子李驍!帶著你們,就去那戰場,用我們手裡的刀!用我們身上的鐵!用我們這條命!告訴那些吐蕃狗…………”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斬機”。
灰濛濛的刀身直指東南烽煙!
刀鋒在昏沉天光下,竟似有寒芒吞吐!
“大唐的兵,還沒死絕!”
“想踏過烽燧?踩著老子的屍體過去!”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風聲彷彿都凝滯了。
只有李驍粗重的喘息聲,和他手中那柄直指烽煙的長刀在微微顫抖。
一百名鐵甲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們臉上的恐懼、茫然、絕望。
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沙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一種被點燃的混雜著血性與悲愴的火焰!
他們看著隊正,看著他因憤怒和傷痛而扭曲卻無比堅毅的臉,看著他手中那柄指向絕境的長刀!
那嘶啞的咆哮,那“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的吶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他們被門閥輕賤,被世道磨平了的心上。
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冰冷鐵甲包裹的心臟深處,轟然湧起!
“隊正!”
孫二狗第一個爆發出嘶吼,他猛地舉起手中的長矛,因為用力過猛,肩背的傷口瞬間崩裂,鮮血染紅了新包紮的布條,但他渾然不覺。
眼中只有瘋狂的火焰。
“跟著隊正!剁了吐蕃狗!”
“剁了吐蕃狗!”
老蔫巴瘸著腿,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決絕。
“死守烽燧!”
“護我大唐!”
“殺殺殺!”
壓抑到極點的火山,轟然爆發!
一百個聲音匯聚成一股撕裂寒風的狂暴洪流!
恐懼被怒火燒盡,絕望被血性取代!
那一張張鐵甲下的臉,此刻充滿了同一種表情猙獰,決死的戰意!
他們不再是一盤散沙,不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們是一百頭被頭狼喚醒、獠牙畢露、準備撲向獵物的餓狼!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