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新卒,經過谷口沙匪的伏擊和自相殘殺,此刻還能站著的已不足三百之數。
他們像一群被驅趕進鬥獸場的困獸,在狹窄崎嶇的谷底瘋狂地廝殺、衝撞、爭奪。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為了搶奪一塊稍微能遮蔽箭矢的岩石,為了推開擋路的同伴。
為了靠近那面象徵著生路和功勳的猩紅軍旗,人性中最原始的獸性被徹底激發出來。
慘叫聲、怒罵聲、兵器碰撞聲、垂死的呻吟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巨大噪音,在封閉的峽谷中震得人耳膜生疼。
猩紅的軍旗,就插在峽谷中央一處突兀拔起的,約有三丈高的黑色石臺頂端。
石臺陡峭,僅有一條被踩踏得光滑的狹窄小徑可以攀爬。
此刻,那石臺下方,已經成了整個峽谷殺戮最密集、最慘烈的絞肉場。
數支不同的隊伍,各自簇擁著他們的隊正或臨時推舉的頭目,如同爭奪腐肉的鬣狗群。
圍繞著石臺底部瘋狂地互相攻殺、踐踏!
屍體在石臺腳下層層堆積,鮮血順著石縫汩汩流淌,形成一片片粘稠的、暗紅色的血窪。
孫二狗,老蔫巴等人衝進來後,立刻就被這混亂狂暴的人潮裹挾、衝散。
他們像幾片無助的樹葉,在血與肉的漩渦中沉浮,艱難地試圖向中央石臺的方向靠攏,卻不斷被洶湧的人流和致命的刀鋒逼退,分割。
“穩住!別散開!向我靠攏!”
李驍的聲音在震天的喧囂中奮力穿透。
他如同一塊逆流而上的礁石,手中的“斬機”左劈右砍,灰濛濛的刀光每一次閃爍,都帶起一蓬血雨。
在混亂的人潮中硬生生劈開一條路。
刀鋒撕裂皮肉,切開骨骼的觸感不斷從刀柄傳來,震得他本就劇痛的右臂一陣陣痠麻。
身上血跡斑駁,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腳受傷計程車兵,在他眼前被一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流矢射穿了太陽穴,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立刻被無數雙混亂的腳踩踏淹沒。
李驍的心猛跳一下,這真是人命如草芥,但他不能停。
甚至不能回頭看一眼!
他眼中只剩下那面在混亂氣流中獵獵翻卷的猩紅軍旗。
那是生路,是復仇的階梯,是五十條人命換來的指望。
“攔住他,別讓他靠近石臺!”
混亂中,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帶著刻骨的怨毒。
是趙軍吏。
他不知何時也混進了谷內,躲在一處相對安全的巖壁凹陷處,正指著浴血衝殺的李驍。
對身邊幾個穿著破爛卻眼神狠戾、動作明顯不同於普通新卒的漢子厲聲下令。
“絕不能讓這雜種活著摸到旗子,上,宰了他,奪下他那把刀!”
那幾個漢子眼中兇光一閃,無聲地點點頭,分開混亂的人群,迅猛地向李驍包抄過來。
他們手中的武器寒光閃閃,顯然經過精心打磨,絕非李驍手下那些破爛可比。
真正的殺招,在這混亂的谷底,才圖窮匕見。
李驍猛地劈翻一個已經殺紅了眼,不分敵我的新卒,腳步微頓。
他感覺到了那幾道迅速逼近的人影,是王氏的死士。
他們要在這最後的混亂中,將他徹底抹殺!
前有石臺腳下如同血肉磨盤般的混戰,後有王氏死士的致命追殺。
左隊的殘兵已被衝散,生死不知。
絕境!
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