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屋內悉索一陣,門“吱呀”開了半扇,探出一人,正是溫書生。
只見他頭戴一頂半舊方巾,身穿一件油漬麻花的藍布直裰,袖口磨得毛邊翻卷,麵皮黃瘦,三綹稀須,一雙眼睛卻甚是活絡,將來保上下打量。
見來保穿著整齊,氣度不似常人,忙堆下笑來,拱手道:“不敢,小生便是溫必古。不知尊客高姓?尋小生有何見教?”
口中雖問,身子已側開,將來保讓進屋內。
屋內甚是逼仄,一桌一椅一榻,桌上幾本舊書。
來保何等世故,一眼便知此人窘況,心中已有計較。
他並不落座,只站著深施一禮,滿面春風道:“溫先生在上,小的是西門大官人府上家人來保。我家大官人素聞先生清望,道德文章,冠絕鄉里,更兼古道熱腸,最肯成人之美。只因無緣拜識,今日特命小的前來,奉上些許敬意,聊表仰慕之心。”
說著,便從懷中取出那沉甸甸的汗巾包兒,雙手奉上。
那溫必古聽得“西門大官人”五字,眼中喜色一閃,待見到那汗巾包形狀,心下早已瞭然。
他強壓住心頭狂跳,面上卻故作矜持,雙手接過,只覺入手墜手,心中大喜。
他一面假意推辭道:“哎呀呀!西門大官人乃清河縣中第一等人物,小生一介寒儒,蝸居陋巷,無功無祿,怎敢受此厚賜?折煞小生了!”
一面那手指卻早將那汗巾包攥得死緊,隔著布帛,已能覺出那硬挺挺、涼浸浸的銀錠輪廓,怕不是有十兩之多。
喜笑顏開,彷彿有十個小爪子在心頭抓撓。
來保何等老練,將他這點心思看得分明,只做不知,笑嘻嘻道:“先生快休推卻!我家官人常說,先生是真名士,自風流。些許微物,不過給先生添些紙筆之費,實在不成敬意。官人另有一事相煩。”
溫必古連道請說。
“官人聞得先生與東京蔡太師府上翟大管家有舊,心中仰慕翟爺威德久矣。今斗膽修書一封,欲向翟爺請安問好,苦無門路。萬望先生念在桑梓之情,不吝援手。官人說了,先生大恩,銘感五內,異日必當厚報!”
溫必古聽得“翟謙”二字。
心中暗道:“這西門大官人果然手眼通天,目的怕不只是翟謙這麼簡單,想來竟要攀附蔡京相公!他出手便是紋銀,此事若成,後續好處豈能少了?”
當下,那點讀書人的酸腐氣早已被窮氣磨沒,忙不迭將書信接過,拍著胸脯道:“尊管家放心!翟管家與小生確有些故舊之情,此乃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西門大官人如此厚愛,小生敢不盡心?這書信,小生即刻便寫,明日.啊不晚邊親自送到西門大官人府上。!”
他一邊說,一邊已將那銀包飛快地攫入袖中,動作迅捷,生怕來保反悔。
袖籠得了這十兩硬貨,登時沉甸甸墜了下去,連帶著他那件破直裰的舊袖口,都彷彿平添了幾分底氣。
來保見他應承得爽快,銀子也收得利落,心中暗笑,面上卻愈發恭敬,又說了許多奉承話,方才告辭出來。
溫必古直送到門口,望著來保遠去的背影,袖中捏著那錠硬邦邦、涼絲絲的銀子,巴不得這西門大官人日日找自己寫几上封。
他縮回屋中,閂上門,急急掏出銀包,對著窗縫透進的微光,將那白花花的銀子掂了又掂,湊到嘴邊咬了咬,這才臉上綻開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哪裡還有半分方才的斯文模樣?
心中只盤算著,先去打壺好酒,切斤熟肉,再買些上等紙墨——這封至關緊要的薦書,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措辭一番才是!
但凡西門大官人馬到功成,保不住請自己上門做個書房先生,豈不是比窩在這裡強上萬倍!
西門慶帶著潘金蓮來到自家府上。
這潘金蓮隨著馬兒顛簸起伏,那水蛇似的細腰,滾圓豐腴的臀兒,在西門慶的臂彎裡不住地磨蹭、扭動。
西門大官人低頭一看,見這小蕩婦喘著氣,知道在勾搭自己。
蹭得自己邪火急旺!
倘若是以前那個色中餓鬼,怕不是馬背上就已經開始白日宣淫了。
這女人一股子狐媚還真是名不虛傳!
把韁繩一勒,嘚嘚嘚地進了西門府那朱漆大門。
待他在二門內下了馬,吳月娘已扶著丫鬟小玉迎了出來。
她一眼便瞧見了緊跟在西門慶身後、低眉順眼的潘金蓮。月娘面上立刻堆起溫婉和氣的笑容,心裡那桿秤卻飛快地掂量起來。
心中驚訝,自己老爺哪裡找來的絕色女子。
這女子,身段兒風流嫋娜,千嬌百媚。
雖穿著半舊青布衫,卻掩不住那通身的顏色,尤其那雙眼睛,低垂著也似有水光要溢位來,倒是個好模樣!官人眼光果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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