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大船破開運河水面,推起的浪痕在船尾拖成兩道銀亮的線,很快又被後浪輕輕撫平。
一彎新月剛爬上岸邊的樹梢,清輝落進水裡,隨波晃成細碎的星子。
風帶著水汽漫來,比傍晚涼了些,掠過高高的船舷,掀動簷角懸著的舊燈籠,也掀動了長槍上血紅的槍纓……
艙窗旁,郭宗訓看著窗外的一切,不由地深深嘆了口氣。
思緒也似乎被風掀起:
一天過去了!
離歷史上郭榮北伐病逝又近了一天!
離趙匡胤陳橋兵變也近了一天!
如果這是趟註定有去無回的征程,那為什麼還要去呢……
“啊呸!”
“神經病啊,大喜的日子,還玩上傷感了,裝文藝青年嗎?”
“人生扯淡,睜眼就幹!”
“傷什麼感!”
“哪有時間傷感……”
郭宗訓在心底不屑地咒罵了自己幾句,緊了緊衣襟,回到案前坐下,看著案上的飯菜再次陷入了沉思:
嗯,剛才傷感的不是自己,肯定是原主那個小笨蛋!
這一天過完,高興還來不及,當真是大喜的日子,自己怎麼可能傷感?
神童的身份立住了,老爹郭榮不僅給自己封王,還那麼支援自己,幾乎是對自己有求必應。
而且自己的心腹班底也已經初步形成。
只一個白天就有這樣的成果,有比這更順利的嗎?
……
防止老爹像歷史上那樣驟然病逝!
萬一老爹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那就必須儘快組建自己的心腹班底。
如今,這兩手準備都已經進入正軌,
接下來,自己只需要繼續像上一世照顧女友一樣,照顧老爹郭榮!
與此同時儘快發展更多的心腹,組建自己的勢力!
不對……
除了這兩個方面,還得做一手準備:
必須想辦法打壓趙匡胤,最好是讓老爹郭榮直接殺了這傢伙。
即便不能殺了他,至少也得讓老爹郭榮不再信任、重用他!
可該怎麼搞呢?
老爹那麼信任他……
而且那趙大簡直就是大周“魅魔”,禁軍將領一大半都是他的人脈!
額……在北伐途中暗殺他肯定是不行的,畢竟這麼做很有可能會影響軍心,引發騷亂,進而影響大盤。
而且一旦暴露,甚至有可能會逼得趙大直接謀反!
趙匡胤必須是要針對的,但針對得太明顯了也不好!
萬一敵意太重,逼得他狗急跳牆,在北伐途中給自己製造了小意外怎麼辦?
突然,郭宗訓眼前一亮!
沒錯,他不是什麼“義社十兄弟”嗎?
如果讓老爹郭榮知道這“義社十兄弟”的存在,還會那麼信任他嗎?
試想一下,哪個皇帝會允許手底下的武將抱團?
更何況是五代十國這樣的亂世?
只要把這件事揭露在郭榮面前,以郭榮現在的威望與統治力,肯定有手腕對付他趙匡胤!
那從哪裡下手呢?
從趙匡胤那裡下手難度無疑是最大的,其他人也不傻,肯定不會輕易暴露這件事。
而且沒記錯的話,歷史上明確記載的跟隨柴榮此次北伐的只有石守信、王審琦和李繼勳這三人。
其他人並無確切記載,還得找機會查查有沒有隨軍北伐。
要不直接將這三人抓來秘密刑訊逼供?
一念至此,郭宗訓搖了搖頭:
這三人官職可都不小!
綁他們?怎麼綁?誰去綁?
一旦有意外,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而且就算綁來刑訊逼供,他們只怕也會寧死不招,畢竟只要不傻,都知道這是掉腦袋的事情。
郭宗訓再次搖了搖頭:
不行,這件事還得慢慢來,最好能培養幾個臥底潛伏在他們身邊秘密收集證據!
可結義這東西哪來什麼證據?
隨著不斷思索下去,他的腦袋都快搖成了撥浪鼓!
……
就在郭宗訓面對飯菜苦思冥想之際,在內班太監的跟隨下,郭榮已經往這邊走來。
而曹彬正按照郭榮的命令彙報梁王今日下午的一舉一動。
突然,郭榮瞬間停下了腳步,震驚地看向曹彬:
“天下鮮有真正忠君愛國之人?”
“這真是訓兒親口說的?”
曹彬連忙躬身行禮:“回陛下,末將絕無半句不實!”
郭榮挑了挑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很快又繼續邁開腳步,笑道:
“有點意思!”
“繼續講……”
片刻後,聽著曹彬彙報的郭榮,突然笑著打斷道:
“好一個試用期!”
“好一個收買人心!”
“這小傢伙還真是不簡單啊,嗯,不愧是朕的種……”
“你別停,繼續講!”
可沒走多遠,他竟然再次停下了腳步看向曹彬,只是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充斥著比之前更強烈的震驚:
“你再說一遍,他的兩條規矩是什麼?”
曹彬愣了愣,連忙再次躬身行禮:
“回陛下,梁王殿下的兩條規矩是必須無條件聽從梁王的一切指令,必須誓死保護陛下!”
“還有就是不許與其他將領或者其他將領手下的人有任何關係,更不能把皇子行營的事向外透露半句!”
郭榮聽後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是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走。
片刻後,他突然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問道:
“你覺得他在防誰?”
曹彬猛地一怔,張了張嘴,卻等了片刻才發出聲音:
“回陛下,末將只知效忠陛下,效忠梁王……”
郭榮冷哼一聲:“算了,你不說朕也知道!”
說著,他再次邁開腳步,步子更大了,笑道:
“曹彬啊曹彬,你向朕彙報了梁王的事,算不算違反訓兒定下的規矩?”
曹彬瞬間冷汗淋漓,當即跪倒在地:“陛下,末將……”
郭榮卻停都不停,頭也不回地說道:“起來吧,那小傢伙讓你來找朕,就是讓你向朕彙報的!”
“你呀,這都不明白,以後就踏踏實實跟著他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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