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再次恢復安靜,只有王溥的聲音在迴盪:
“殿下此言當真振聾發聵,身為我大周臣子,理應如此,也必須如此!”
“可問題是……”
頓了頓,王溥回頭瞥了眼範質,那眼神似乎在說:
老小子,你不行!
還是得看我的……
範質毫不迴避,當即回了個白眼:老夫等著看……
王溥捋了捋鬍鬚,儒雅非凡:
“可是收復故土不只是行軍打仗的事!”
“寧、瀛、莫三州剛從遼人手中收復,百姓對後周歸屬感未穩,需儘快設通判、縣令等官職,建立衙門體系,整頓賦稅、安撫民心!”
“誰都知道遼國必定會設重兵防守幽州!”
“若強行攻幽州,很有可能導致治理新附州郡的文官、兵力不足,極易出現政令不通、盜匪滋生的混亂,甚至引發百姓復叛!”
說到此,他再次捋了捋鬍鬚,看向小小的郭宗訓,就像在看自己最心愛的弟子,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
“正所謂打江山易,守江山難,而收復土地易,穩固統治難!”
“所以,穩妥起見,最好暫止北伐,可優先完成新附地區的治理,為後續再攻幽州奠定後方穩固、民心歸附的基礎。”
“如此防衛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至於失地的百姓,我相信在場所有人都很同情,也很想解救他們。”
“可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行穩妥之路!”
“否則一旦出現意外,我們連剛剛收復的三個州的百姓都保護不了啊……”
聞言,不少文臣都紛紛附和著議論了起來。
其實這些人都知道,幽州必定是場硬仗,勝負難料。
可打仗絕不只是沙場廝殺而已。
涉及的方方面面都不得不考慮,這也是為何幾乎所有人的人都不太願意激進地繼續北伐!
就連韓通、曹彬等人,此刻也都皺著眉頭思考起這些問題……
殊不知,主位上的大周皇帝郭榮又怎能不知道這些?
他甚至早就反覆衡量思考過這些問題。
也很清楚範質之所以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肯定是與一眾文臣私下商討過這些問題。
換句話說,他們早就達成了一致。
他也早準備好了如何壓住這些人。
但此時,他卻期待地看向他的好大兒:
訓兒,你只管去辯,老爹會為你兜底……
一旁。
沒人注意到範質竟直接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老夫怎麼就沒想到往這個方面去反駁?
唉,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讓王溥這老小子鑽了空當……
想到此,他再次看向郭宗訓,心下不由地暗道:太子啊太子,你可不能敗給那老小子啊!
不然將來我還怎麼和他搶太子太傅之位?
記住,你是我的弟子!
我的!
但很快,他又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怎麼會希望太子贏呢?
他要是贏了,陛下不就要繼續北伐了嗎?
於是,他看向郭宗訓的目光,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思索片刻後,不知哪來的一股神秘力量,竟直接將他“拽”了起來。
一副我還沒倒,還能再戰三百回合的神態!
也難怪,既不能讓太子贏從而說服其讓人支援陛下繼續北伐,又不能讓太子輸在王溥手裡,否則自己的太子太傅之位豈不泡湯了?
所以,太子必須輸,且必須輸在他範質手上!
“沒錯!”
範質高昂著頭,剛要開口:“殿下,打仗可不是……”
正說著,不料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竟直接被郭宗訓活生生打斷了:
“範大人,機會已經給過你了,你自己不珍惜!”
“現在是王溥王大人發表意見的時間了!”
聞言,範質瞬間石化,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幾句,但卻又被王溥打斷:
“範大人!”
“你還是坐下吧!”
“屢敗屢戰的勇氣固然值得讚揚,但當著陛下與太子的面,也不能沒有規矩,更不能沒完沒了!”
範質皺了皺眉,見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又見陛下臉色明顯不悅,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於是狠狠瞪了一眼王溥,暗自啐了口:
“匹夫,無恥……”
然後只能乖乖坐下,再次看向郭宗訓時,他的心態已然徹底發生了變化:
太子啊太子,不要留情面,直接弄死王溥那臭不要臉的……
郭宗訓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只暗自覺得好笑!
上一世,他可是參加過全國大學辯論大賽的,那“背景深厚”的女友都是自己辯論來的!
又怎會怕這些?
他也絲毫不擔心這場“辯論會”會變成“打地鼠遊戲”,按下一個起來一個,反反覆覆、沒完沒了!
就比如剛剛範質在王溥的啟發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然後再次站出來反駁自己。
他知道範質不是想不到,而是被自己剛剛的“連珠炮”打懵圈了,等範質冷靜下來,肯定還能想到更多反駁的理由。
但被自己打得灰頭土臉坐下去了,可就沒那麼容易再站起來了。
開玩笑,他們那張老臉都不要了嗎?
擱這兒和我玩屢敗屢戰?
小爺我怎可能給你們機會?
在我這裡,可不許有重複冒頭的地鼠!
所以接下來,他只需要把第二個冒頭的地鼠——宰相王溥,給活生生按下去!
收斂思緒,郭宗訓緩緩走到王溥面前,微微拱手行禮:
“王大人飽讀史書,應當知道《漢書》吧?”
王溥皺了皺眉:“自然知曉,不知殿下何意?”
郭宗訓微微一笑:“《漢書》裡說衛青收復河南地後,先讓當地老人管事兒,等打完匈奴再派文官!”
“而現在,新收復的州百姓只要有飯吃、不受遼人欺負,就不會亂!”
“等父皇打下幽州,再派重臣來管新州,到時候百姓更願意聽話!”
“這麼簡單的辦法,難道王大人沒想到?”
“還是說《漢書》的內容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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