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甫彥恃才傲物,睚眥必報,但卻有著實實在在的文氣與才華,雖說第一才子也都是吹捧出來的,可他能夠讓所有人都吹捧他,也必然有著他的無人能及之處了。
反觀蘇牧,南下游學之前,頂著紈絝子弟的不良名號,不學無術,只知玩耍作死,與宋知晉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是有辱斯文,是半點可取之處也無的。
遊學歸來之後雖然性情大變,竟沉穩成熟起來,但仍舊沒有太多驚人之舉,桃園詩會雖然並未到場,但一首《人面桃花》也稱得上佳作,可惜又有著負氣而作之嫌疑,還被人質疑幕後買詩,哪怕聲名逐漸響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好名聲。
到了重午節的文會,雖然拿出一首不倫不類的填詞來,卻又是歌唱的小道,難登大雅之堂,反倒成全了思凡樓的巧兮姑娘。
杭州城說大很大,但說小也很小,文人圈子來來去去無非就是這麼一群人,蘇家懷疑蘇牧真實身份的事情也瞞不住街頭巷尾的長舌婦們,現如今只要有心打聽,便都已經知道蘇牧來歷不正,甚至連官府的捕快探子都將蘇府給圍了起來。
這樁樁件件加起來一看,今夜的比鬥也就呈現一面倒的態勢了,如果這等樣的蘇牧都能贏過第一才子周甫彥,那周甫彥也不用在杭州文壇混下去了。
同樣的道理,若蘇牧輸了,今後也便再無臉面在文壇立足,可如果贏了杭州第一才子,呵,那事情可就精彩了。
這是在場這麼多人,又有多少個相信蘇牧會贏?
起碼他們是不相信的,陳公望不信,劉維民也不信,虞白芍更不相信,巧兮倒是願意去相信,但她也很清楚周甫彥的實力。
這些人能夠尋思得的東西,周甫彥自是心知肚明的,他素來倨傲,甚至有些追求完美的執拗,這也是他一定要解除蘇牧這個心結的緣由。
如今得了劉維民開口,又指名道姓點了他和蘇牧的名字,雖然他仍舊不太樂意蘇牧的名字與自己相提並論,但想著今夜過後,蘇牧將徹底被清除出文人圈子,他感覺整個心境都乾淨了許多。
但見他暗自清了清嗓子,而後中氣十足地揖道:“劉世叔謬讚了,這些許虛名,都是長輩厚愛,同學抬舉,侄兒又如何當得起,只是素聞蘇牧朋友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周某也是傾慕已久,今日恰逢其會,我等不如以文會友,小小比鬥一番,說不得能為我杭州文壇增添一二分色彩,不知蘇朋友意下如何?”
周甫彥也是生怕蘇牧再次推脫,本向著劉維民說著話,這說到一半,竟也能硬生生扯到了蘇牧這邊來。
在座諸位也是暗自嘆息,這蘇家兄弟也該是倒黴,讓周甫彥這麼一個大才子盯上,上一回非但踩不到蘇瑜,反而讓提學官對蘇瑜刮目相看,還陰差陽錯讓巧兮借蘇牧之力上了位,今次蘇牧是如何都逃不脫了。
蘇牧表情寡淡,今夜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此時輕輕叩擊著手中洞簫,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沉思了片刻,便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微微抬手揖道。
“周才子如此抬愛,蘇牧又豈敢請託,周才子且請了。”
蘇牧這一吐氣,倒是給了人一種英雄氣短之感,眾人盡皆唏噓不已,今後杭州文壇怕是再無蘇牧之名了。
周甫彥見得蘇牧微微攤手,請他先出手,心裡自是不悅,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蘇牧居然還能夠雲淡風輕地讓第一才子先出手?
見得這一幕,周甫彥也覺得無趣,頓感蘇牧連對手都算不上,頗有殺雞用牛刀的意味,竟然又生出了高手寂寞的感傷來。
“也罷也罷,儘早解決了,儘早除掉這個心結罷!”周甫彥如此想到,而後慢慢踱步到了雅間的中央,輕輕掂著摺扇,這才走出六七八步,便一拍摺扇道:“有了!”
他為虞白芍所作詩詞不下雙掌之數,如今不過是挑選其中最為出彩之作罷了,竟然也故作沉吟,真真是矯揉造作到了極點,可這些雖然只是舊作,但同樣也是人所不及的佳作,在場之人,又有誰敢置喙半句?
但見周甫彥微微昂起頭來,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吟唱起自己的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