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周甫彥呢?
一想到自己將從杭州文壇第一才子的神壇上被扯下來,周甫彥是又羞愧又憤怒,也顧不得禮貌,朝劉維民低頭沉聲道。
“周某自愧不如,無顏再駐留此地,這便先告辭了!”
“唉,賢侄何須如此,今日雅會,不過是以文會友,些許優劣,乃人之常情,切不可為此鬱郁。”
“劉賢侄所言甚是,這詩詞比鬥並無嚴苛勝負,切莫因小失大,影響了心境,不利於往後的學習,美成且寬坐便是了。”陳公望也在一旁規勸,甚至還將周甫彥的表字“美成”都叫了出來,也只是透過這份親切,讓他心情平復下來。
可週甫彥又如何能夠平復下來,這兩位前輩如此規勸,心中分明已經將他當成了落敗者!
而且根本就不用陳公望和劉維民開口,連他自己反覆咀嚼了這首《蝶戀花》,也都覺得自嘆不如,如今又有何臉面再留在這裡丟人現眼!
“謝過兩位前輩賜教,後生心緒不佳,怕是掃了諸位興致,這便告退,懇望莫怪則是!”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周甫彥用袖子捂住臉,就這麼奔了出去,然而失魂落魄,不覺意磕碰到了席案,倉惶撲倒在了案桌之上,美酒佳餚頓時沾了滿身,實在狼狽萬分!
“這...”面對此情此景,陳公望和劉維民也是相視一眼,啞口無言,只能是苦笑不已。
周甫彥沒想到自己想故作灑脫地離開都做不到,各種羞辱悲憤從心底火山噴發一般湧出來,眼角竟然再也框不住,熱淚就這麼滾了下來,真真是顏面掃地!
蘇牧只是冷靜地看著滿身髒汙的周甫彥如行屍走肉一般離去,難免嘆息了一聲。
“哎...又結仇了...”
他不過是隨口唱了一首歌,替巧兮解了圍,沒想到巧兮拿到思凡樓的畫舫上唱,拂了周甫彥的面子,這位仁兄便千山萬水過來挑戰,可見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到了何種地步。
今夜他重挫了周甫彥,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文人們,必然將他推舉到杭州第一才子的位置上,周甫彥不將他蘇牧當成第一大仇,那才是真的見了大頭鬼了!
果不其然,周甫彥前腳剛走,在座的文人士子便紛紛上前來,對蘇牧好一番吹捧奉承,大有恰逢其會與有榮焉的感覺,蘇牧已經能夠想象得到,這些人將會如何宣揚今夜之事了。
“他...他真的贏了...”虞白芍心緒複雜萬分,看著寵辱不驚的蘇牧,只是深深埋著頭,手卻輕輕顫抖了起來。
而巧兮則落落大方地上前來,朝蘇牧福了一禮,與諸人一同道和,而且不知不覺便貼到了蘇牧的身邊來,彷彿蘇牧的勝利,便是她巧兮的勝利一般。
可以預見,今夜過後,蘇牧必將成為杭州文壇最炙手可熱的新星,“醉倒何妨花底臥,不須紅袖來扶我”絕對會成為杭州的年度佳句,甚至連街頭巷尾的窮酸都要傳唱此句!
作為想要上位爭奪花魁的紅牌,巧兮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機會,與蘇牧拉近關係,便是她今後揚名的手段!
門外的李曼妙目瞪口呆,直到此時都沒能回過神來,她喃喃自語著:“他...他居然贏了周甫彥!他居然贏了杭州第一才子!”
此時正是思凡樓最為熱鬧的時候,二樓雅間爆發出來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所有人,這些賓客為了證明自己見證了新任杭州第一才子的出爐,已經開始不遺餘力地將這首作品傳出去了!
第一才子周甫彥滿身汙穢,掩面淚奔的場景還讓人摸不著頭腦,當這些個賓客將事情傳開之後,思凡樓的人也終於知道適才發生了些什麼,整座思凡樓就好像一鍋滾油被投入了一把火炬,氣氛頓時炸開。
這股熱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思凡樓傳到其他的青樓楚館,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在唱這首《蝶戀花》了!
蘇牧與陳公望和劉維民相視苦笑,一臉的無辜,彷彿自己不過是做了一件小事,只是事情的結果,太過出乎意料了。
不過蘇牧心裡終歸是歡喜的,因為成名之後,那些慕名之人必定會將蘇府的門檻踏破,有了這些人打掩護,官府的眼線將受到極大的影響和限制,而他也能夠有機會去執行自己的計劃。
更重要的是,有了杭州第一才子的名頭,他應該能夠得到蘇老太公的支援,成功從兄長蘇瑜的手中接過家族的生意!
思凡樓還在鬧鬧哄哄,當蘇牧找到藉口逃也似地往家裡趕的時候,李曼妙卻急匆匆下了樓,坐上馬車,往宋府的方向疾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