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是沒眼力的蠢物,也都有著各自的想法和主張,但最終還是沒能夠說服對方。
餘操想留宋知晉,石寶卻堅持要殺掉宋知晉,按理說餘操應該聽從石寶的指揮,但眼下他又掌控三百死士,關鍵時刻能夠偷開城門,一舉而定大局,所以石寶也不敢勉強。
進入方臘的聖公軍之後,雖然軍中約束並不嚴謹,但他們畢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快意恩仇,意見不合總不能大打出手,誰贏了誰便說了算。
到了最後,二人只能選一個折中的法子,一切只能順勢而為,伺機而動,如果宋知晉沒有變心也就罷了,若對大局不利,就是冒死也要殺掉他,至於餘操,則必須將三百死士牢牢掌控,決不能讓宋知晉插手染指。
石寶考慮了一下,也只能這樣接受了下來,因為他身上傷勢太過嚴重,眼下沒有餘操的協助,想要殺掉宋知晉,實是力有未逮的。
商議妥當之後,餘操也替石寶做了一些措置,偷偷使人送來一應藥物和日常用度,只靜待聖公大軍兵臨城下則已。
而另一方面,宋知晉似乎也感受到了石寶的威脅,這次設計獵殺石寶沒能成功,他心裡自然千頭萬緒,雖然仍舊派了大量人手在城中搜尋,但他知道,一旦失去了蹤跡,石寶便像是魚入大海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石寶必定不會放過他宋知晉,若自己成功將方臘軍接引入城,拿下杭州,那便萬事好說,可如果失敗了,自己兩邊不討好,身敗名裂不說,滅族的危機都有了。
宋知晉自認為無法接受這種風險,事實上無論是誰,走到他今時今日的境況,也同樣無法接受,所以他必須要給自己,給家族找一條後路!
城外驚恐地想要入城避難的流民潮,即將兵臨城下的方臘叛軍,城內緊張的備戰,權貴富紳們倉惶找門路逃離,各方勢力暗流湧動,所有的一切,都讓這座昔日繁華奢靡的城市,染上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蒼涼與恐慌。
李演武仍舊守在城頭,一如往日那般盡責職守,溫暖的陽光就好似暴風雪前夕的“迴光返照”,充滿了詭異,遠處地平線悄悄升起來的黑雲,開始慢慢聚攏,就像在醞釀著即將籠罩天地的黑暗。
而那片黑雲下的白色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就好像海天一線間的渺小燈塔。
那黑點慢慢變大,變成一個乘騎駿馬,揹著長條刀匣的黑衣少女,而少女的背後,慢慢出現一隊人馬。
人不多,但卻給人一種要將整條地平線佔滿,彷彿迎頭而來的,不是區區十幾條人馬,而是嚴陣以待的上千騎軍!
李演武是焱勇軍之中為數不多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所以他能夠感受到這股無形計程車氣。
何為士氣?
團結在一處,同心戮力,同仇敵愾,甚至生死相依,組成一個團隊,才有士氣。
尋常武林人胡亂扎堆,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各懷鬼胎,那又豈能叫士氣。
李演武看得出這些人都是武林人,但擁有士氣的武林人,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方臘軍的前哨!
他沒有馬上帶騎兵出去迎敵,因為他不知道對方後面還有沒有大軍壓陣,他也沒有即刻關閉城門,因為他還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不想因此引起更大的恐慌。
所以他緩了緩心神,抬起手來,朝親兵下令道:“槍來!”
陽光慢慢黯淡下來,陰雲從遠方漸漸靠攏,彷彿是那隊人馬帶著頭頂的陰雲,撲向杭州。
吵吵鬧鬧湧入城門的流民潮之中,一騎逆流而上,拖槍前行,迎上了那支馬隊。
為首的黑衣少女眯起狹長的桃花眸子,只看了孤身而來的李演武一眼,便放空了心緒。
為了順利抵達杭州,他們身上備了正經的戶牒和路引,一路上也不知透過了多少關防,所以他們並不擔心李演武看出什麼來。
在所有人都拼了命想往外地逃生的時候,他們卻選擇從千里之外,來到了杭州這個地方。
他們都是來報仇的,而那個黑衣女子,除了報仇之外,還要報恩。
她嘴角掛著笑,遙望著遠處的雄城,彷彿人還未到,心神已經行走到了杭州的街道上,走入了那個傢伙的小院裡,突然拍他肩膀,看他假裝鎮定,然而毫無形象地朝他笑著說。
“哈!我回來了,沒卵蛋的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