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越是這樣,這些讀書人就越覺得他厚顏無恥,工作之餘從來不吝對他冷嘲熱諷。
趙文裴知曉蘇瑜頂著巨大的壓力,但也不好說些什麼,畢竟在外人眼裡,他跟蘇瑜早已經割袍斷義了。
眼下宋知晉勢大,他趙家的支柱棟樑也全部都逃離了杭州,這已經讓他感到顏面掃地,他又如何能再挺身而出,為蘇瑜仗義執言?
學堂裡的氣氛由是很壓抑,鑑於今日的戰鬥異常慘烈,工作量也是極大,一時間也沒人再有空餘心思去挖苦蘇瑜,廳堂裡只有翻頁之時紙張摩擦的聲音,磨墨的聲音,以及跑腿的小廝快步來往,遞送材料的聲音。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學堂的門突然被粗魯地推開來,寒風呼呼灌入學堂之中,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說話之人乃是杭州府衙的一位刀筆胥吏,專門負責傳遞訊息情報,此時見得黑壓壓的人頭都抬起來,而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眼,他也生怕自己會被這群臭脾氣硬骨頭書生的口水給淹沒,當即將訊息高聲說了出來。
情報的要點無非只有幾個,第一,宋知晉在青溪縣之時就已經投靠了方臘叛軍,回來之後一直充當細作,招募民團意圖配合方臘做內應。
第二,蘇牧一直帶著人手,配合杭州府的鄭則慎和餘海捕頭,調查這件事情,併成功襲殺了數十名細作,城中叛軍生怕錯過機會,拼死燒了糧草營。
第三,宋知晉被俘的方臘叛軍諜子會供出自己,狗急跳牆,帶著三百親衛要將蘇牧的糧倉給燒燬,讓杭州斷絕最後的希望,卻被蘇牧帶領錦鯉營的一百人,以少勝多,殺了個落花流水,如今宋知晉已經被押送到杭州府衙,等待府衙發落!
那胥吏一口氣說完,正期待著整個學堂的氣氛轟然炸開,可嚥了咽口水,卻發現整個學堂死一般的寂靜!
他有些迷惘地看著這些讀書人,心想這群書呆子是不是累傻了?這等爆炸性的訊息,居然入泥牛入海,引不起一點點動靜?
過得片刻,終於有人笑了起來,所有人齊刷刷放眼望去,卻見得一名錦袍書生緩緩站起來,指著胥吏大聲道。
“開什麼玩笑!簡直荒天下之大謬,宋知晉乃我杭州城的棟樑之才,青溪縣抗匪有大功,朝廷欽點的從五品團練使,又怎麼可能是叛軍細作!”
“肯定敵軍燒了糧草營,蘇牧生怕自己的糧食會被充公,故意放出來的訊息...”
陳公望是認得此子的,或者說,在場沒有幾個不認得此人,宋家因為宋知晉而成為杭州新貴,族中弟子也是雞犬升天,如今起身質疑的,正是宋家二房的大公子,宋知謙。
宋知謙這段時間正享受著堂兄的聲望所帶來的種種好處,家中長輩又都偷偷逃去了北面,家裡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了他,可以說如今的宋家,就是他跟宋知晉在當家做主,宋知晉負責在外面賺臉面,他負責在家裡收好處。
在宋知謙看來,宋知晉如今如日中天,手握二千多民兵,正是保衛杭州的第二大主力之一,從五品的團練使官職更是讓宋家光宗耀祖,除非腦子被驢踢傻了,否則又怎麼可能投賊燒糧?
他還想再反駁些什麼,可卻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自己,四下掃了一眼,發現大家都用同一種目光在盯著他,那目光彷彿在看一個白痴!
“不!這絕對是假訊息!我要到府衙去問個究竟!”
宋知謙勃然大怒,抬腳之時還帶了一下桌案,將桌上的文書都打翻了下來,慌慌張張就往府衙那邊快步而走。
宋知謙走出房門之後,學堂裡才響起沙沙的議論聲,文人士子們紛紛往蘇瑜那邊掃視,也有人禁不住好奇,三五成群就追了出去,要去府衙看個究竟。
而角落裡,堆迭起來的文書擋住了蘇瑜的臉面,他的筆停了下來,當陳公望走過來的時候,這位蘇家大公子微微抬頭,只是笑了笑,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笑容,是有多麼的驕傲。
陳公望鄭重其事地給蘇瑜行了一禮,蘇瑜慌忙起身來回禮,前者卻執意要拜,擺手道:“此非敬汝,乃敬蘇家長房,出了個好兒郎也。”
或許是為了躲避蘇瑜的目光,又或許他們確實想要看熱鬧,學堂裡的人很快就走了個精光,倒是趙文裴仍舊靜坐著,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聽到陳公望與蘇瑜的對話,趙文裴才起身走了過來,朝蘇瑜和陳公望輕嘆道。
“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