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詭匠

第17章 驚魘

邪煞那事過去後的一週,我們四個——我、大頭、波仔,甚至道行深厚的爺爺——都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不是頭痛欲裂、渾身骨頭縫裡都透著痠疼,就是莫名其妙發高燒,夜裡盜汗能把被褥浸透。更邪門的是,每晚的噩夢如同跗骨之蛆,光怪陸離,醒來後心慌氣短,比干了一天重活還累。最後還是老爺子拖著病體,帶著我們仨去河邊潑了水飯,送了邪祟,那股子纏人的陰冷虛弱勁兒才慢慢褪去。

也就是從那次之後,爺爺徹底金盆洗手了。任憑十里八鄉的人怎麼上門求、怎麼許以重金,他都只是擺擺手,用那愈發蒼老的聲音說:“老了,幹不動了,黃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該歇歇嘍。”那份決絕,讓人心疼又疑惑。直到四年後他彌留之際,才拉著我的手,道出了真正的原因。當然,這是後話。也正因為爺爺的退隱,我這個半吊子傳人,才被逼著走到了臺前。

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出活,是在邪煞事件過去大約三個月,山裡柑橘掛滿枝頭、正是採摘季的深冬時節。那天,我正跟著爸媽在自家果園裡忙活,汗流浹背地往筐裡裝黃澄澄的果子,堂弟火急火燎地衝上山坡,老遠就喊:“廷哥!廷哥!快!爺爺叫你趕緊回去!有急事!”

我心頭一跳,趕緊把剛摘滿的兩筐柑橘捆好,挑著就往家趕。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心裡也七上八下:老爺子輕易不叫人,什麼事這麼急?

剛到家門口,就看見屋簷下的竹椅上,坐著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皮鞋鋥亮的中年男人,正陪著爺爺抽菸。兩人吞雲吐霧,低聲交談著什麼。男人眉頭緊鎖,一臉愁容。

我把柑橘挑進堂屋放好,走到屋簷下:“爺,啥事?”

爺爺指了指旁邊的空凳子:“坐。這位是江市鎮來的劉老闆。他閨女……遇著點邪乎事。你收拾收拾,跟他去一趟,幫著看看。”

我心裡咯噔一下!讓我自己去?!我下意識看向爺爺,他卻避開了我的目光,只是吧嗒著旱菸。

劉老闆趕緊起身,遞過一支好煙,語氣帶著懇求:“小師傅,麻煩您了!我家那丫頭……”他語速飛快地把事情又說了一遍:女兒小玲,初中生,前幾天放學跟同學去後山摘野果,撿了塊平安扣玉佩回來,歡天喜地。結果第二天就莫名高燒,醫院退燒後回家,人卻變得痴痴傻傻,要麼呆坐發愣眼神空洞,要麼就對著空氣傻笑。問她話,一聲不吭。可一到晚上,就縮在被子裡哭,嘴裡唸叨“好冷”、“好怕”。家裡老太太覺得不對勁,請了個當地神婆。神婆神神叨叨弄了一通,說“沒事了”。結果神婆前腳剛走,小玲後腳就瘋了!又哭又喊,見人就打,手腳被按住就用牙咬!那模樣,活脫脫像得了狂犬病!

家人嚇壞了,又送去醫院。可怪就怪在,一到醫院,小玲立刻安靜下來,乖得不像話,各項檢查做下來,屁事沒有,身上也沒傷口,狂犬病直接排除了。可一回到家,立刻故態復萌,瘋得更厲害!沒辦法,只能把她捆在床上,24小時輪流守著。

劉老闆說著,眼圈都紅了:“小師傅,我就這麼一個閨女啊!鄰居提起了楊師傅(我爺爺)的名號,我這才趕緊找過來……”

聽完,我心裡更沒底了。這聽著像是典型的“撞客”或者“衝煞”,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那塊撿來的玉佩上。老話講“活玉養人,死玉吸魂”,搞不好就是塊“死玉”作祟。這種基礎問題,理論上不難解決,驅邪、送祟、化煞,書上都有法子。可……這是我第一次單飛啊!

我硬著頭皮把爺爺拉到一邊,壓低聲音:“爺……您……您真不跟我一起去?我心裡有點打鼓……”

爺爺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路,總要自己走。東西都備齊了?玉佩是關鍵,先看玉。”

得到爺爺的默許和提示,我心裡稍微定了定神。洗了個澡,換上相對乾淨體面的衣服,背上那個裝著硃砂、符紙、銅錢、紅繩等“吃飯家伙”的舊布包,準備出發。

剛走到門口,就撞上了風風火火趕來的波仔和大頭。這倆貨本來是約我去鎮上“改善伙食”的。

“廷哥!走,新開了家……”波仔話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去不了,得去江市鎮出趟活。”

“出活?!”兩人眼睛瞬間亮了。波仔立馬來了精神:“江市鎮?巧了!我有車啊!廷哥,帶上我們!我開車送你們去!保證又快又穩!”他不由分說,就湊到劉老闆身邊遞煙套近乎:“哥您放心!有我們哥仨在,啥妖魔鬼怪都不怕!廷哥是我們這行最年輕的翹楚!我和魁哥那都是身經百戰、陽氣沖天的護法金剛!”

大頭也拍著胸脯:“沒錯!關鍵時刻,咱能頂大用!”

我哭笑不得,本想拒絕,但劉老闆顯然被波仔那句“有車、快”打動了——二十多公里路,等班車太耽誤時間。他連忙點頭:“那太好了!麻煩幾位小師傅了!”

得,趕鴨子上架。我們四人擠進波仔那輛飽經風霜的麵包車,一路顛簸著朝江市鎮駛去。

路上,波仔開車,我坐副駕,大頭陪劉老闆坐後排。閒聊中得知,劉老闆在家排行老三,父親早逝,母親跟他們同住。夫妻倆就小玲一個寶貝疙瘩,之前懷過二胎流產了,再沒懷上,所以看得比眼珠子還重。這次的事,簡直要了全家人的命。

車子很快駛入江市鎮。劉老闆家是一棟臨街的三層小洋樓,白瓷磚貼面,鋁合金門窗,在我們那山溝裡,絕對算得上“豪宅”了。

跟著劉老闆上了二樓客廳,一個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的老太太(劉老闆母親)立刻迎了上來,招呼兒媳婦(小玲媽媽)倒茶。可老太太的目光在我們仨年輕的面孔上掃過,尤其是看到波仔那略顯輕浮的表情和大頭那壯實卻不像“大師”的身板,眼神裡的期待瞬間變成了濃濃的疑慮和失望。她拉著兒子走到角落,壓低聲音急切地詢問。雖然聽不清,但猜也能猜到:說好的老神仙呢?怎麼來了三個毛頭小子?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