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各式各樣的隊友
“多謝大宗師高義!”
葉鈞耀登時喜上眉梢,立刻虛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而,在他那熱切的目光之下,謝廷傑先走了幾步,隨即才扭頭看了一眼地上一團爛泥似的汪秋,臉上露出了一絲嫌惡:“葉縣尊,此人不忠不義不仁不孝,兼且滑胥刁狠,偽造公文印信,又苛虐親弟,著實可惡,就交給你歙縣法辦了!”
葉鈞耀立刻從善如流地點頭道:“大宗師且放心,下官立刻讓人將其看押!”
謝廷傑又想去找汪孚林,發現人竟是不在,他愣了一愣,方才意識到恐怕退到生員當中去了,便微微笑道:“嗯,歙縣附生汪孚林,宅心仁厚,孝義雙全,很不錯!”
聽到謝廷傑就這麼先往外走了,葉鈞耀這才想起正主,可他抬頭一看,同樣只見滿目青色圓領襴衫,一時間根本找不出人,他只得把此事先放下,立刻吩咐身邊一個隨從把汪秋的事情辦好,隨即步履匆匆地追著謝廷傑去了。
對於他來說,這趟前去徽州府衙打擂臺,遠比剛剛明倫堂的這場大戲要重要幾十倍!
歙縣令葉鈞耀突然到來,親自替本縣士林討公道,倏忽間把提學大宗師給請到徽州府衙去了,面對這樣的一幕,滿堂百多人生員只覺得今天戲碼不斷,一層層一幕幕,讓人目不暇接,腦筋也轉不過來。沒有人在意被人當成死狗一般拖出去的汪秋,全都在高聲議論著這件開始得詭異,結束得高潮的案子。由於上頭大人物全都退場了,教諭訓導之類的學官也都不見人影,眾人的聲音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大,到最後突然有人驚咦了一聲。
“那汪孚林呢?”
對啊,人呢?
由於汪孚林之前進學之後,回鄉途中被轎伕劫財所傷,一直就沒在縣學露過面,認得他的也就是和他同年進學的那些人,故而大多數生員都是今天第一次見他。此時此刻,在這滿堂青色襴衫之中找這麼個不熟悉的人,那簡直是和大海撈針無異。還有人想起汪孚林當堂認為養子的金寶,可這會兒小傢伙也不見蹤影。整整亂糟糟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人意識到那個理應揚眉吐氣的正主竟然閃人了!
“爹,為什麼要走?”
金寶臉上還留著淚痕,此刻眼見得汪孚林悄然沿著來路離開這座歙縣學宮,他不禁滿心不解。
“李白的《俠客行》你聽過沒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汪孚林笑眯眯地反問了一句,見金寶有些沮喪地搖頭,他便安慰道,“之前你只顧著四書五經,沒時間讀這些,回頭我給你找找這些詩集。經史文章之外,這些流傳千古的名篇一定要多讀。”
事了拂衣去固然聽著很帥氣,但他溜之大吉的真正原因是,那些同年進學者他一個都不認得,更何況亂糟糟那麼多人,他一個個都叫不上名字,更沒法應付回頭眾人的各種追問,還不如干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賢弟!”
汪孚林正在暗自得意自己溜得快,後頭傳來的這聲音登時讓他大為頭疼。他無可奈何地轉身,見那追出來的人果然是程乃軒,他便乾咳一聲拱了拱手道:“程兄,適才多謝助言了。”
“我只是在水落石出之後才開的口,哪有幫上忙,反而是旁觀了一場賢弟胸有成竹,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好戲!”程乃軒顯然這時候還在興奮中,見金寶向自己施禮,他便露出了一個笑容,隨手扯下腰邊懸著的一枚玉墜,一把塞在了他的手心裡,“好孩子,今天多虧你給你爹爭氣,這是程伯伯給你的見面禮,回去之後好好讀書,別辜負了你爹的心意!”
見程乃軒說出來的都是正經話,汪孚林這才鬆了一口氣,授意金寶接了東西謝過。等到接下來程乃軒說要設宴為他慶祝,他趕緊藉口家中兩個妹妹翹首相盼,不打算在城中停留,立刻就要回去,好說歹說承諾日後進城再約,這才把人打發走了。嘴上這麼說,他心裡卻決定,這次趕緊回鄉,先悠閒享享清福再說,之前那一個多月實在是太讓人心力交瘁了。
出了學宮,在大門口等候的轎伕和松明山村的鄉親團團圍上來,等到得知經過之後,一群人全都大喜,恭賀連連。他便笑著一一謝過,最後才說道:“事情既然已了結,咱們回去準備一下,午後就動身回鄉。回鄉之後,我再設宴重謝各位!”
鬧哄哄喜洋洋地回到馬家客棧,掌櫃夥計一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汪孚林平安過關,嘖嘖稱奇的同時,自然更加殷勤地幫忙備辦了酒菜。等到汪孚林應付了這些亂糟糟的恭喜,又和眾人匆匆吃過一頓早午飯,推開自己賃下那小院堂屋的房門,打算收拾行李趕緊跑路,卻發現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看書。
恰是那個遊野泳的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