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秀才和菜鳥縣尊
想到程老爺曾經提醒過,當初那場功名風波的根子並不在於自己這個小秀才,而是和夏稅有關,汪孚林登時警醒了起來。他故意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詫異地挑了挑眉道:“這賦稅乃是國家大事,葉縣尊怎會對我這區區生員提及?”
趙五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賠笑道:“也是,是我看著日期漸近,一時失言了。小相公繼續看賽龍舟吧,我還要在四周維持,先失陪了。”
等到趙五爺一走,汪孚林心中一合計,見葉鈞耀那邊正好是個空兒,他便吩咐秋楓在這看著興致勃勃目不轉睛的金寶,自己往那邊走去。此刻龍舟賽程已經過半,那些頭面人物卻沒幾個真的把心思放在江面的龍舟上,各自三五成群談天說地,只餘下葉縣尊本人在主位上,竟有些孤零零的。
面對這一幕,汪孚林只覺得這位歙縣令真有光桿司令的跡象。見其微微發呆,他有意輕輕咳嗽了一聲,見葉鈞耀立刻驚醒,側頭看來,他便恭恭敬敬上前長揖行禮,稱呼了一聲老父母。葉鈞耀的表情立刻緩和了下來,竟是和藹可親地笑道:“原來是孚林。今日這賽龍舟的激昂場面,你覺得如何?”
按理哪怕汪孚林只是自己歙縣下轄的一個秀才,直呼其名也不太尊重,但葉鈞耀聽說這少年連個表字都還沒起,自己年歲又大其一倍不止,也就索性用省姓呼名這種態度,來表達自己對其的看重和親切。汪孚林自然聽得出這弦外之音,少不得大讚了一番今日的盛大場面。他本想順勢提出請假回鄉的事,可話到嘴邊,他想起趙五爺的話,突然試探性地問出了和剛剛類似的問題。
“老父母,今日這龍舟競渡場面浩大,振奮人心,花費也應該不菲吧?”
葉鈞耀愣了一愣,隨即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此事是戶房經辦的,本縣倒沒問過具體花銷。”
汪孚林登時心裡咯噔一下。有關縣衙戶房,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戶房司吏劉會和錢科典吏萬有方這兩個經制吏,可還都陷在之前那樁尚未審結的案子裡呢!隱隱覺得不那麼對勁的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探問道:“之前那樁案子記得涉及了戶房司吏和錢科典吏,如今戶房已經有人署理了?”
“不過是下頭依次遞補,本縣沒多大理會。”
從堂堂縣太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汪孚林再也淡定不能了。身為初來乍到的一縣之主,走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抓權,而抓權的首要之務就是人事,可聽葉鈞耀這麼說,難不成這位縣太爺從來都沒管過六房人事?而且在之前出現了這樣的大好環境和形勢之下,竟然還是沒伸手,這是什麼邏輯?
這位葉縣尊似乎不太熟悉業務,可上次語言藝術聽著很是登峰造極……他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陪著又閒談了幾句,他就裝作好奇地問道:“對了,之前徽州府學門前那場鬧事,學生一直有一句話憋在心裡,今天斗膽一問。老父母那時候緣何不先差遣縣衙屬官屬吏出面,又或者請師爺代為調解?”
葉鈞耀頓時臉上有些下不來了。可是,面前的汪孚林不過十四歲,稚嫩的臉龐,好奇的眼神,不像那些老油條一般讓人一看就厭惡,問得又誠懇,他想想之前那場府學風波,正是這個小秀才一手解決的,他打探下來知府段朝宗那兒對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不滿,此刻就稍稍含糊語句答了。
“本縣只是心憂士林和教化,這才決定親自出面,否則,換成縣丞主簿也好,六房胥吏也好,名不正則言不順。”用這樣一個理由遮掩了自己的窘境,葉鈞耀覺得差不多還算得體,這才故作鎮定地說道,“至於師爺,本縣之前受任為歙縣令的時候,只用了區區二十日就從京城走陸路趕到了歙縣,哪裡有那樣的閒工夫?古來先賢上任大多孤身,連個家眷隨從都沒有,本縣身為天子門生,又豈會落於人後?”
汪孚林只知道從前的汪孚林是個書呆子,這會兒面對一個更大的書呆子,偏生這書呆子還得意洋洋自以為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好!
他只能鎮定心神,順口吹捧了知縣相公的古來先賢之風,隨即就立刻提出了縣學告假之事。他給自己找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前時從縣城回去時被惡棍轎伕所傷,未曾痊癒,打算回鄉休養,等養好身體之後再來縣學聽講。
葉縣尊雖說看似菜鳥,可他也不好隨便指手畫腳,與其現在急不可耐亂逞能,還不如來日真出問題時再說。而且,他是真放心不下家中二妹。
果然,葉鈞耀關切地詢問了幾句之後,一口就答應了。等其行禮退下之後,這位歙縣令方才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因為汪孚林的話,他第一次暗自猜測起了今天這一場龍舟競渡的花費,但仍然沒太往心裡去。
歙縣乃是徽州首縣,聽說徽商豪富,幾十萬兩還只能算是中等身家,縣衙的開銷哪裡用愁?(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中文網公眾號(微信新增朋友-新增公眾號-輸入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