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18章 高階大氣的書童

儘管他只跟了汪孚林一天,但平心而論,這個主人也確實待人不錯。而若是不看年紀,汪孚林這個父親也當得很不差。對比之下,自家宗族裡的長輩大多自私自利,別提幫襯親戚,不趁機坑你一把就已經很不錯了,也難怪紮根歙縣百多年來,就從沒出過像樣的人才,只能祖祖輩輩在地裡刨食!

從縣後橫街到新安門,路途並不遠,往北繞過朱家塢,汪家塢,再折向西北,透過接官亭,也就是歙縣縣城北門新安門了,安步當車也就是走路兩刻鐘時間。正因為如此,汪孚林才婉拒了坐滑竿,一路走走逛逛過來。此刻時辰還早,卻已經頗有二三十個人聚集在這裡,一見他來,幾十道目光刷的聚焦過來,要不是汪孚林骨子裡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秀才,這會兒肯定打退堂鼓了。

來的路上汪孚林便對秋楓說過,自己從前閉門苦讀,不太記人,更不瞭解這些生員履歷,讓其但凡見著認得出的人就提醒一聲。此時此刻,見頭前有四五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迎了上來,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秋楓的低聲傳話。

“小官人,最左邊那個容長臉的是朱朝聘,字芝山,本來是山東人,寄籍歙縣,如今在紫陽書院就讀,今年十八。最右邊那個是程奎,十六歲上得的案首,如今十七。中間兩個姓吳,一個是西溪南人,一個是南溪南人,雖說同姓不同宗,但交情很好,又都是十六歲,對外常常以兄弟相稱。”

彷彿生怕汪孚林不明白,秋楓更壓低了聲音說:“年紀超過二十五歲卻還沒考上舉人的,常被人笑作老生員。雖則歙縣學宮還有比他們更年輕的秀才,但科考名次都在他們後頭,他們都是一等前幾名,今年秋闈都要下場。”

汪孚林當然能夠理解這話的意義。那就是說,這幾個都是透過科考,拿到了秋闈去考舉人的資格,而且把握很大。而且,程奎是程乃軒特意提過的。於是,他也少不得主動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最先說話的是朱朝聘。相比南直隸,山東的科舉要容易一些,他卻為了求學跑到紫陽書院來,自信非常。此時此刻,他彷彿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北方人的豪爽來:“前幾日明倫堂上,汪賢弟侃侃而談的風采,實在讓人折服!之前大家被流言所惑,除了小程沒人敢為你說話,說來我們心底有愧!”

“和你同年進學的幾個人還說,你性子孤僻不太理人,只和我那族弟交好,可之前看你陳情時的慷慨激昂,傳言大謬!還是相交太少,我們險些鑄成大錯啊!”程奎則笑著打趣了一句。

吳家兄弟只笑著打了個招呼,不像另兩人一般自來熟。

這時候,汪孚林便拱手說道:“見過朱兄,程兄,二位吳兄。說來說去,此事只怪我這人從前不太通人情世故,實務經濟,又哪裡能怨別人?這次我歷經大變,痛定思痛,這才決定好好改變一下自己。”

如此就算他言行舉止都和從前不同,也就有足夠的藉口了!

他知道理由很牽強,好在人家和自己都不熟,連家裡姐妹三個都沒看出破綻,他現在已經不那麼擔心了。果然,對於他這樣的回答,對面這四個生員當中的佼佼者並沒有表示任何懷疑,而吳家兄弟之中年長的那個卻很好奇地往汪孚林身後的秋楓瞅了瞅,發現其年紀不對,這才收回了目光。

“汪賢弟,令郎金寶呢?”

見秋楓竟然領受到了注目禮的待遇,汪孚林不禁慶幸今天沒帶金寶出來,否則萬一遭到別有用心的考問,反而不利於那小傢伙。於是,他只輕描淡寫地說道:“金寶還留在客棧裡練字。”

“果然是愛子莫若父。”

“汪賢弟年紀雖比我們小,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一點,真比我們強多了。”

“令郎好福氣啊,有這麼一個為他著想的慈父。”

這四位歙縣秀才之中的佼佼者中,沒有一個認出秋楓便是在學宮呆過兩年的雜役,反而打趣起了汪孚林,就連起初不擅長自來熟的吳家兄弟亦是如此。

就在這時候,卻有更多秀才圍攏過來,汪孚林嚇了一跳,暗想這麼多人秋楓根本提醒不過來,卻不料這些秀才之中的一人出聲大喊道:“芝山,書霖,剛聽到有從新安門出來的鄉民說,府學中其他五縣生員聯袂去學宮相送大宗師,請其從府城小北門鎮安門離城!”

汪孚林正意外,耳畔便傳來了程奎惱火的聲音:“明明是他們派人來,和我們約好在縣城新安門送大宗師,如今卻鬧這種名堂,分明居心叵測。欺我歙縣學子太甚!這時候我們這會兒折回縣城怕來不及了,乾脆去府城小北門等他們!”

看到縣學生員群情激憤,鼓譟陣陣,汪孚林想想這事蹊蹺,突然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正好站在程奎身邊的他連忙低聲提醒道:“程兄還請暫且息怒,我多句嘴,這會不會是調虎離山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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