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盯著那雪白的炊餅看，放肆吞嚥著口水，仍舊沒人敢出聲。
兩個警察又檢視了一遍，方才搓著手進屋烤火吃飯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瘦脫了形的人影從屋裡出來，費力地提著一個木桶，桶裡傳來晃盪的水聲。
“開飯嘍。”嘶啞而詭異的聲音在夜空裡讓人不寒而慄。他用一個木碗從桶裡舀出湯水，挨個餵給這些被髮配苦役的人。在喝完了湯之後，他會從木桶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布袋裡掏出兩個苜蓿窩頭，塞在這些人手裡。
輪到關二平的時候，關二平幾乎又要哭了出來。他已經兩天都沒吃東西了，沒想到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時候，終於有人給水給窩頭。
光憑這兩個窩頭，他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你是關小子？”那如同鬼魅的老頭突然對關二平道。
關二平努力吞嚥下嘴裡窩頭渣，瞪大了眼睛：“你是……”
“牛大叔。”那老頭緩緩問道：“你犯了啥事？”
“沒上戶口……”關二平記得這個跟他一起在城隍廟裡混日子的老乞丐，疑惑道：“你咋在這兒？”
“我去上了戶口，被分配在這兒幹活。”牛大叔用幹渣渣的聲音笑了兩聲：“沒人打沒人罵，就掃掃地，牽牽馬，做做雜活，一日兩頓飯。”
關二平的嘴不自覺地張開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他怎麼都不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事。掃地、牽馬就能吃飽飯，這簡直是胡言亂語啊！
“當初叫你跟我一起上戶口你不肯，”牛大叔嘴裡嘖嘖作響，“照你這年紀，這身量，說不定還能分去營裡當民夫，一日三頓，隔幾天就能開個葷呢！嘖嘖嘖，可惜嘍。”他說著話，繼續做自己的差事了。
關二平根本不懷疑牛大叔在撒謊。
但凡有一丁點虛言，這老頭子就不可能活到現在。
在山西地區還在進行城市人口梳理的時候，山西已經引進了大量的公務員。這些公務員剛剛熟悉了陝西的政務，便被迅速調動京師去培育新的公務員。
這些人大多是原本沒有出頭機會的生員，或是給人訴訟謀生，或是靠廩食度日。按照大明優待讀書人的傳統，生員也有兩石糧的免稅額度，但是在大量農民投靠舉人、進士家族的社會環境下，這個額度也未必能賣出錢。
從山西歸屬西北五省之後，重新分配了土地，朝廷將田稅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中，所有官紳要麼乖乖一體納糧，要麼就被扣上各種帽子傾家蕩產，秀才的免稅額度自然更是用不上了。
好在還可以考試，而且考完之後直接收納為吏，甚至為官，這可謂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在缺乏明確行政法規的時代，這些讀四書五經出身的官吏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因為讀的書就那麼幾本，所以思想層面相類，價值觀相同——或者說在公開的價值觀上相同。這就保證了他們能夠做出近乎一致的價值判斷。
透過嚴密的考成法約束，這種一致判斷很快就會形成慣例，進而維持社會秩序，保證社會機能良好執行。
崇禎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李棟在太原召開了高層軍政會議。京師佔領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李棟卻一直沒有真正的進入京師。
而是透過自己的手段，進行了一段時間的治理。
因為如今的京師非常的雜亂，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自己如果盲目的進了京師，很可能被京師殘留的錦衣衛給殺了。
但是經過了一段時間頗有成效的治理，李棟也明白，自己該進入京師了。
如果再不進入京師，會讓一些有心人利用，所以自己必須抓緊時間進入京師了，只有佔據了京師，穩定了形勢，下面的事情才好說。
所以今天，各地的文武大員到齊之後，李棟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召開會議。
文官方面，吳甡、孫傳庭、吳又可、張不凡自然是要到會的。同時還有陳奇瑜等各省的長官。
武將方面，二十家戰隊的隊主能來的全都來了，草原的降將、西域的領主，各地的守將也都參加了此次大會。
因為李衛沒有來，張大狗因此當之無愧地站在了武將之首，臉面上維持著謙遜低調的美德。心裡卻頗有功成名就的滿足感。
排在張大狗身側的並不是三麻子，而是胡永傑。
此刻胡永傑站在張大狗身邊，穿著同樣的軍裝，佩著金子打的星徽。受到眾人矚目，突然想到了張不凡老爺子一直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士為知己者死。
“本次將行政中心遷入京師，對我們很重要！記住，是將我們的行政中心遷入京師。我們的文武官員的班子，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遷入京師。”李棟坐在高座，為本次會議定下了基調。
李棟環視一週，道：“更重要的會議，要在入主京師以後再說，我們此次的主要目的是防止之後佔領京師之後的文武糾紛。首先，我還是要強調一點。文武官員隸屬各有不同，文臣不要干預軍事，免得彼此尷尬。”
大明從承平之後，文臣就壓過了武將，到了萬曆之後更是近乎病態。以李成梁那樣的遼東土皇帝。也要對文臣俯首帖耳。更別說手持尚方寶劍、統率一鎮的正一品大都督毛文龍，盡然被袁崇煥直接斬殺。
“其次，咱們並不是去京師玩耍的，也不是去京師享樂的。咱們是帶著使命，去拯救京師的百姓的。前一段時間，大家做的很不錯，由布政使司官員統計地方豪紳從賊、通匪名單，軍隊實行抓捕
接下來再由提刑使司定罪量刑。為了平復地方治安，文官可以請求保護，軍隊也可以自行鎮壓逆匪。半個月之後，組建巡檢司、警察局，各營主戰部隊迴歸建制，地方安靖交予行政官處理。”
“再次，勞工營的組建。”李棟望向軍隊系統的陳德，又看了看周應期，道：“布政使司要儘快在通衢之地設立勞工營，徵調、購買勞動工具，讓勞工們繼續去修火車，我們的火車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通到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