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恐怖的猜測!不是好人!
劉樹義的話,就如同按下靜音鍵的無形之手。
隨著他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剎那間寂靜無聲。
程處默瞪大眼睛,張著嘴,嘴唇不斷顫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
杜構溫潤的臉上滿是驚詫之色,便是認真驗屍的杜英,都在這時抬起了頭。
杜構見妹妹起身,當即問道:“馬富遠的腦袋,當真是砍了許多刀才被砍下?”
程處默聞言,也連忙看向技藝精湛的杜英。
便見杜英看了劉樹義一眼,道:“劉員外郎若哪日突然會驗屍了,我想我也不會意外。”
劉樹義笑了笑,前世查了二十年的案子,即便不會驗屍,很多傷口看一眼,心裡多少也是有些譜的。
程處默一聽,不由道:“真如劉員外郎所言?”
杜英直接點頭:“死者脖頸處的傷口,有著明顯可見的一道一道如低矮階梯般的痕跡,這是利器一次次劈砍的結果,經過我的計算,兇手一共劈砍了四次,才將頭顱完全砍下。”
“四次?”
杜構深吸一口氣,看向劉樹義,道:“如劉員外郎所言,這裡確實不是殺人之所,是我錯了。”
程處默忍不住喃喃道:“竟然真的不是……這樣說來,好不容易縮小的範圍,又白廢了?”
劉樹義笑了笑:“白廢總比我們查錯方向,到最後一無所獲要強。”
“另外……”
他視線看向地面被冰封的血跡,道:“其實從血跡也能看出,現場的異常。”
“血跡?”程處默皺了下眉。
杜構道:“血跡的濺射嗎?”
他低頭看著被濺射到最遠兩尺遠的血跡,蹙眉道:“可這濺射並無問題。”
劉樹義道:“確實,濺射是沒有問題的,兇手應該想過劈砍頭顱的過程,會有血滴飛濺,因此在偽造現場時,專門對血滴進行偽造。”
“但有一點,他忽略了……”
杜構和程處默都不解的看向他,杜構詢問:“忽略了什麼?”
劉樹義沒賣關子,直接道:“血量。”
“血量?”杜構和程處默都是一怔。
杜英卻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她迅速低下頭,看著地面上被凍結的血液,漂亮清冷的眼眸閃過一道驚異:“血量少了!”
“血量少了!?”
杜構似乎明白了什麼,雙眼緊緊地盯著地面的血液。
“我怎麼沒想到這些,我應該發現的……”
杜英臉上的神情似有懊惱,在她看來,這不是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她卻未曾注意過這些,若不是劉樹義比她更為細心,可能這個重要線索,就要因此被忽視了。
這是她的責任。
劉樹義看了杜英一眼,便知對自己要求極高的仵作心中所想。
他寬慰道:“杜姑娘修習的畢竟是醫術,以前一直做的也都是治病救人之事。以仵作之法,行驗屍之事,到現在,也不過才幾日罷了。”
“而就算有著幾十年經驗的老仵作,讓他來這裡驗屍,恐怕他也不會注意到血量的多寡。”
“所以杜姑娘會有忽略,很是正常。”
“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下一次多加註意,不再忽視,便也夠了。”
杜構聽到劉樹義的話,這才注意到自己妹妹皺起的眉頭,他心中一邊感慨劉樹義的細心,一邊也寬慰自己妹妹。
“劉員外郎說的沒錯,這不是你的錯。”
杜英點了點頭,但心裡卻已有計劃,待回去後,要搜尋仵作之書,仔細鑽研。
她不能仗著自己有幾分手上技藝,就故步自封。
劉樹義信任她,遇到任何案子,第一想到的便是找她,她不能辜負劉樹義的信任。
杜英有著遠超其他女子的驕傲,她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
見杜英眉宇舒緩,劉樹義方才轉回血量的話題,道:“人的血量,與其身高體型有關,我不知杜寺丞與程中郎將是否知道一個人若鮮血流光,會有多少。”
“但我可以告訴兩位,以馬富遠這身高八尺,身體微胖的體格,他的血若流光,至少我們平日打水的水桶,會有大半桶。”
“而馬富遠腦袋被砍掉,連線全身的大動脈暴露在外,在沒有外力阻撓的情況下,他的血不會全部流出,但有大半會順著傷口流到外面。”
“可此刻地面上的血量呢?”
劉樹義視線重新落回地面,道:“雖然看起來觸目驚心,但仔細端詳,便知絕對不夠我說的正常血量。”
“又因取暖的炭盆不知何時熄滅,使得此間房屋十分冰寒,所以這些鮮血全都被凍住了,不存在蒸發變少的情況。”
“也就是說,我們所看到的血跡,就是流出的全部血跡,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程處默聽到這裡,徹底明白了,他說道:“所以,地面上的血量根本就不夠馬富遠正常流出的血量,代表他就不是在這裡被殺的,否則血不可能會減少。”
劉樹義點頭:“兩個線索,可互相佐證,便能徹底確定,這裡絕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杜構三人再無疑惑,全都重重點頭。
“那真正的案發現場會在哪?”程處默疑惑。
杜構回想著他們來時的路,蹙眉道:“我們一路上,都沒有看到絲毫血跡,便是門外的院子,也沒有一滴血跡……如劉員外郎推測,馬富遠的頭顱不是在這裡切掉的,那兇手在移屍過程中,是如何確保傷口的血滴不掉落?”
劉樹義目露沉思,道:“讓血滴不掉落,並不算難,最簡單的,用包紮傷口的方法把脖頸處的傷口暫時封上就好……”
“至於真正的案發現場在哪……”
他看著死不瞑目的頭顱,彷彿從那睜開的眼睛裡,看到了死者不甘的吶喊,沉聲道:“搜吧。”
“劈砍頭顱,必會流出大量血跡,馬富遠缺少的鮮血,應就在真正的案發現場,而兇手作案時間有限,未必能清理乾淨……”
聽到劉樹義這句話,不用劉樹義開口,程處默就知道自己來活了。
他直接道:“交給我,我去率領金吾衛搜查。”
以他的職權範圍,做這件事最適合。
說罷,他便沒有任何遲疑,轉身就向外走去。
聽著那板斧撞擊而發出的叮咚聲響越來越遠,劉樹義緩緩吐出一口氣,讓自己的思緒轉到另一件事。
他看向杜英,道:“杜姑娘,驗屍可有收穫?”
“有一些,但不多。”
杜英視線看向地面上的無頭屍首,道:“這間房太冷了,血液被凍住,屍首同樣也被凍住了,這就與趙成易妻兒的屍首一樣,我沒法只憑簡單的驗屍,來確定他具體的死亡時間。”
劉樹義道:“需要解剖?”
“目前除了解剖,沒有其他法子。”
劉樹義點了點頭:“那就解剖。”
他當機立斷:“往返刑部所需時間太長,我的時間有限,就在都亭驛解剖!”
“稍後我會讓秦驛使為你找一個房間,你就去那裡解剖,可否?”
杜英道:“自然可以,工具我時刻攜帶著,隨時可以動手。”
劉樹義笑道:“待我檢查完屍首後,你就動手。”
“好。”
劉樹義蹲下身來,仔細觀察屍首。
馬富遠仍舊穿著官袍,官袍上沒有明顯的褶皺與髒亂痕跡……
杜英的聲音這時響起:“馬富遠的後心處有一道傷口,判斷為匕首之類的利刃,一刀貫穿了心臟,此應為致命傷。”
“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其他傷痕。”
杜構聞言,沉思道:“所以,是兇手從背後偷襲了馬富遠,一擊斃命,讓馬富遠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杜英點頭:“至少屍首給我的答案,就是這樣。”
劉樹義道:“衣袍上的線索也是如此。”
他說完後,抬起屍首的左手,仔細瞧了瞧,又拿起右手同樣認真端詳。
便見死者的手很是光滑,十分肉乎,握筆的地方,有著些許繭子,可以看出馬富遠當官這些年,過的相當不錯。
他點了點頭,放下右手,確認沒有異常後,剛要起身。
“嗯?”
可就在這時,他不知發現了什麼,忽然來到了屍首的腳邊。
“怎麼了?發現什麼了嗎?”杜構見劉樹義這特殊反應,連忙靠近詢問。
“杜寺丞,你看他的官靴。”
“官靴?”
杜構聽著劉樹義的話,視線看去。
只見馬富遠所穿的靴子,是很常見的官靴,不過這官靴因馬富遠一直趕路,佈滿了灰塵。
使得它看起來,已經看不出有多貴重了。
但除此之外,杜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見杜構面色不解,劉樹義直接抬起手,指著左腳的官靴鞋面,道:“這裡有一道正方形印子……”
“正方形印子?”
杜構聽著劉樹義的話,視線看去。
那鞋面上,確實有一道印子,他剛剛也看到了,但他並未覺得這印子有什麼特殊之處,所以就沒有在意。
“這是什麼印子?有什麼問題嗎?”杜構道。
劉樹義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摸了摸這印子,眼中不斷閃過思索之色。
“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壓出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乾脆直接把這個靴子給脫了下來。
靴子較緊,隨著靴子被脫下,厚厚的白襪也跟著被拽下。
被凍僵的發白的腳掌,露在外面。
劉樹義拿著靴子起身,看著靴子上的印子,眼眸忽然眯了起來。
“杜寺丞,你說……”
劉樹義突兀詢問:“兇手會不會是柳元明的同夥?”
“柳元明?”杜構愣了一下。
他不知曉昨晚刑部大牢發生的事,所以仍不知柳元明和其同夥的陰謀。
杜構是杜如晦的兒子,遲早會知道柳元明的秘密,故此劉樹義也沒隱瞞他,三言兩語簡單的將昨晚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也說明了他接下的任務是什麼。
杜構兄妹一聽,表情皆是一變。
“竟是這樣……”
杜構看向劉樹義,神情凝重:“怪不得在你派人叫我之前,我對都亭驛內發生的事全然不知,怪不得此案沒有讓任何人先行調查,直接交給了你,確實只有你才有能力,在最短時間內破案,才能解決眼下危機。”
杜英卻是皺眉道:“可一天時間未免太短,你該多爭取一些時間的。”
劉樹義搖頭:“以河北道這些官員的表現來看,恐怕一天時間都會遲……不是陛下不想給我時間,而是賊人不會給大唐時間。”
杜英自然清楚這些,可並不影響她對劉樹義的擔心。
劉樹義沒在此事上多言,他向杜構道:“杜寺丞覺得,此案是柳元明同夥所為的機率,大不大?”
杜構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氣,道:“大!非常大!”
“為何?”
杜構看向桌子上倒置的頭顱,溫潤的臉上滿是凝重。
“之前我不知道箇中內幕,所以一直想不明白,兇手為何要把馬富遠的頭顱砍下來,還要倒置放著,甚至還要插上三根香。”
“但現在,我明白了。”
他說道:“阿妹說,這香是安息香,主要用來祭祀與招魂,所以點燃三根安息香,與我們在祠堂祭祀先人,完全一樣。”
“只是我們所用的是香爐,而他用的是頭顱。”
“但頭顱不同於香爐,頭顱染血,再點燃祭祀所用的安息香,便不是大吉,而是大凶,是對逝者的不敬……”
“還有,桌子被兇手專門抬到了正對門口的地方,我們站在門口向裡面看去,會有一種以馬富遠頭顱為祭品的祭祀儀式之感……”
“香有了,祭品有了……再考慮到馬富遠是息王舊部的身份,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
杜構深吸一口氣,道:“這是給息王專門準備的祭祀儀式。”
“只是,這個祭祀,以息王舊部的頭顱為祭品,用染血的頭顱當香爐……”
“若真的能透過祭祀,傳達給地下的息王,息王會是何感想?”
“恐怕會久久不能安息吧!”
“所以,息王舊部若是知曉此事,他們會不會認為,這是在故意針對他們?”
“不僅殺他們的領頭者,還專門以如此惡毒手段詛咒死去的息王,如此噁心他們……”
“而整個大唐,誰會對已死的息王及他們惡意如此之重?”
他神情凝重,語氣微沉:“他們只會認為是朝廷!只會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朝廷所為!”
“到那時,我不敢想象會發生何事,而這……正好符合柳元明及其同夥的陰謀,所以,我認為,這絕對就是他們所為!”
杜構條理清晰,邏輯通暢。
杜英聽完後,點頭道:“阿兄說的有道理,兇手專門點燃安息香,應就是為了給息王舊部看。”
劉樹義聞言,並未言語,他眼眸仍舊緊盯著桌子上的頭顱,似乎有什麼別的想法。
杜構見狀,不由道:“劉員外郎覺得我說的哪有問題?”
劉樹義搖了搖頭:“雖然乍一看,不容易想到那麼深,可架不住專門的解釋與言語的煽動。”
“對柳元明的同夥來說,他們不需要息王舊部能如你一樣思考的這般深,因為他們會來解釋這些,而只要他們一解釋,結合眼前這幅畫面,自然會讓息王舊部明白這是對息王的詛咒,以及對他們惡意。”
杜構見劉樹義是認同自己的,更加疑惑:“那你……”
“劉員外郎,我回來了!”
這時,趙鋒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打斷了杜構的話。
幾人轉身看去,便見趙鋒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快步跑了進來。
“找到了嗎?”劉樹義詢問。
趙鋒重重點頭:“下官去到西市後,就直奔售賣香品最大的店鋪,然後下官將安息香交給了店裡的掌櫃,可掌櫃看了後,卻說他那沒有這種特殊的安息香。”
“不過未等下官失望,他又告訴下官,說西市盡頭有一家不算大的店鋪,那裡的香品都是貴人所需的特製香品,在那裡或許能找到這種安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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