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朱元璋並非個多愁善感之人。
歷經刀山火海的他早已沒有那些矯情的情緒。
他只是短暫感嘆了一下便釋然了。
再次審視桌邊的大明堪輿全圖後,他沉聲說道:
“標兒,凡事切忌偏頗。
”
“我們不能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
”
“雖然開放海港有益,但也不能忽視海盜的威脅。
”
“而且,開放海港並不是皇帝下一道旨意就能立刻決定的事。
”
“官署、人力、資金、規章制度,這些都需要仔細考量。
”
“所以,我們可以先嚐試開放部分港口,一邊觀察效果,一邊鍛鍊人手。
”
“但是那些容易被海盜登陸的地方,還是要保持禁海,必須嚴加防範。
”
“我大明的百姓怎能容忍外族肆意殺戮?!”
朱標聽後重重點頭。
顯然,父親的這項政策正中他的下懷。
其實,他本來也想勸父親不要凡事都這麼衝動。
父親的性格比他急躁得多。
現在父親自己想清楚了,那是再好不過。
父子商議之後,此事便定了下來。
因此,在第二天的朝會上,朱元璋毫不猶豫地當場宣佈了自己的決定。
然而,李善長聽到這話,卻感到心驚膽戰。
這是出了什麼狀況?
他是當朝**啊!
輔佐君主治理百姓本就是他的職責。
但現在,朱元璋的政策已經出臺,而他不僅沒參與討論,甚至一點訊息都沒得到。
這不是簡單的事情是否尷尬的問題,而是讓人感到背後發涼。
這是朱元璋對相權的試探嗎?
還是他對李善長有別的不滿?
亦或是朱元璋另有計劃,不想讓他知曉?
無論如何,李善長不能再坐視不理。
於是,他在開海這件事上決心爭取存在感。
他二話不說跳出佇列,在滿朝文武的震驚目光中,直言反對朱元璋解除部分港口海禁的旨意。
這意味著,李善長竟要正面硬剛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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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李善長,確實展現出了百官之首的氣勢。
他站在大殿**,從容陳詞,氣度非凡。
“陛下,解除海禁不僅關乎海防穩定,還涉及諸多實際問題,如官署設定、兵力調配以及財政支出。
”
“我們當初實施海禁,主要是為了避免海盜侵擾沿海地區。
”
“如今我國並無強大海軍,沿海駐軍也有限,陛下貿然開放海禁,豈非讓財富暴露於危險之中?”
“一旦引來海盜大規模襲擊,豈不是禍及沿海百姓?”
“懇請陛下慎重考慮。
”
李善長所言並非空穴來風,反而條理清晰,頗有說服力。
他的話音剛落,他的親信官員們立刻站起,毫不猶豫地支援他。
頓時,朝堂氣氛熱烈。
然而朱元璋卻毫無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眾人輪番發言。
甚至等大家說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問道:
“還有誰對此事有不同意見?”
見皇帝並未動怒,又有人紛紛站出來表態支援李善長。
畢竟,李相已發話,皇帝也沒反對,此時不表態,難道真要與李相作對?
一時間,大殿內約半數官員紛紛附和。
面對眼前的局面,朱元璋表面平靜,彷彿只是陷入沉思,靜靜地看著。
但他的內心早已燃起滔**火。
這簡直不可饒恕!在他的王朝裡,丞相不過是他朱家的一個管家罷了,就算是丞相之首,也不過是管家的頭目。
然而現在,這個管家竟然站出來反對他。
且不說他的話是否有理,單是這些不假思索就附和的人,竟佔據了朝廷的一半。
這意味著,這半個朝廷實際上是跟隨李善長的?如此一來,這天下、這朝堂,到底是誰說了算?這江山,到底姓朱還是姓李?
朱元璋早就想廢除丞相制度了,但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
李善長的舉動讓他感到極大的威脅。
上一位丞相胡惟庸都沒能做到這種程度。
胡惟庸雖機智,但他拉幫結派通常是在有政治分歧時。
因此,在朱元璋眼裡,他並不特別突出,最多是個需要被罷免的物件。
但李善長完全不同。
無論是此人本身,還是他所處的位置,都在威脅著朱元璋的皇權。
朱元璋生性多疑,善於聯想,尤其作為家族的開創者,他覺得有必要為子孫後代考慮。
經過深思熟慮,結合多年執政經驗,他敏銳地察覺到,丞相確實是君主治理國家的重要助手。
如今的局面,他無疑是皇權最大的威脅。
看看霍光如何掌控朝政,再看曹丞相如何挾持天子號令諸侯,便可知丞相的特殊地位註定與皇權對立。
無論是有抱負的理想主義者,還是心懷私慾之人,只要心存慾望與目標,便難免與皇帝立場衝突。
畢竟,二者的權力範圍在朝堂中交織,皇帝雖握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卻也無法完全掌控百官。
若丞相有所圖謀而皇帝反對,局面將異常棘手。
即便再強勢的君主,也難以清除所有反對勢力。
即便是朱元璋這樣冷酷的統治者,也無法將朝廷中的大多數官員一舉剷除,因為這樣做會致使國家機器癱瘓。
然而,視國家為私產的皇帝怎能容忍自己的基業衰敗?
相比之下,丞相有著眾多支持者和家族力量的支撐,若換一位皇帝,或許不僅無損反而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