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頓時覺得自己輕飄飄的。
前世雖不能說是沒經歷過什麼,但何時被這種級別的人主動靠近過?
說實話,上輩子哪怕花錢找人陪,他也不敢選這種檔次的。
稀裡糊塗被人拉進正房坐下後,胡惟庸喝了幾口溫熱的茶湯才從記憶深處找到這幾個人的底細。
哦,原來都是買來的或是下屬孝敬的姬妾。
嘖嘖,這些女子不僅長得傾國傾城,而且個個都有才藝。
話說,聽說胡惟庸想聽些小曲兒,那些爭寵鬥豔的嬌娘們哪能忍住這機會。
琵琶姑娘抱起了琵琶,古箏姑娘彈起了古箏,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胡惟庸面前已然聚起了一支小型的室內樂團。
根本無需胡惟庸發話,幾個女子對視一眼就開始了演奏。
這一開口,把胡惟庸給震住了。
乖乖,原來這吳儂軟語唱起來這般動聽。
真,上輩子聽那些所謂的國風,自己似懂非懂,如今聽了這正宗的小曲兒,頓時覺得自己過去都白聽了。
看胡惟庸笑得眉開眼笑,連帶著他的姬妾們也滿臉歡喜,這無意間哼唱的詞兒都多添了幾分嬌媚與柔情。
光有小曲兒還不夠,伺候在一旁的丫頭們不僅端茶遞水,點心也不用胡惟庸動手,直接送到嘴邊,輕輕一咬,香氣四溢。
這一個下午,胡惟庸過得極為愜意。
歌聲嫋嫋,餘韻悠長,如畫……
咳咳,胡惟庸發誓,他純粹是以欣賞的態度在聽歌呢。
只是有一樣不太好,他水平有限,沒能哼唱出一些自己喜歡的曲子。
胡惟庸本以為聽曲兒已經足夠享受了。
殊不知,更大的樂趣還在後面。
當晚,燈火通明,歌舞不息。
自此,胡相不再早起。
……
且不說胡惟庸的日子如何快活,就在胡府幾條街之外的一座深宅大院裡,李善長此刻正激動地與自己的謀士商議。
“老鄭,你覺得胡惟庸這小子還能穩住相位嗎?咱們要不要插一腳?”
被喚作老鄭的,是李善長身邊多年的老謀士,不然也不會深更半夜還湊在一起謀劃大事。
聽到李善長的問話,老鄭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
“主公,不管胡惟庸要休養多久,這差事必定耽擱了。”
“若是換別的職位倒也罷了,可這丞相之位,豈容如此長時間的空缺?”
“所以主公的機會就在這裡!”
“依老夫之見,主公應該爭取,也完全可以爭取!”
一聽到老鄭的話,李善長立刻喜形於色,興奮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他可是開國功臣中名列前茅的大人物。
但他與其他人的最大區別就在於,他對權力異常痴迷。
昔日無機可乘便罷,現今胡惟庸剛任一年便因病告假,這不是天意昭示嗎?
此乃蒼天示意他將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想到這裡,李善長毫不猶豫,立刻伏案疾書,隨即命老鄭代為前往溝通。
不過是那麼一件事:胡丞相勞苦功高,陛下您總不能讓他連安心養病都不能夠。
如此這般,咱們讓老胡舒舒服服養病去,這之位責任重大、權傾朝野,還是由我這樣穩健的人來接替為佳。
想必如此一來,大家都能迎來光明的前景。
嗯,甚好!
筆墨飛舞之間,一封封書信裝入信封,大明的波瀾即將掀起。
------------
漆黑的夜幕籠罩一切,陰謀、期望、享樂與幸福在這濃稠的黑暗中歸於沉寂。
但這並非結束,而是更隱秘的開端。
次日早朝時,資深的大臣們立即察覺異樣。
今日有人要!
幾番眼神交流後,眾人明白是誰了。
哦,原來是李善長要。
懂了,咱們退後一步,看戲!
這並非幾位官員愛打聽閒事,而是深諳官場的老手明白,在朝會上若有大人物帶著門生故舊準備掀起波瀾時,最好避開鋒芒。
除非你有急需處理的要事,否則若貿然站出,不是被拉入陣營,就是被當作敵對。
官場或許複雜,但在朝會上卻異常分明。
朝堂無弱者,既然都知道李善長今日要行動,自然眾人都默契地靠邊站。
所以,哪怕負責彙報日常事務的人,今日也加快了節奏。
為的就是給大佬騰空間。
至於自己?
看戲!
眼見日常流程結束,李善長的心腹、禮部右侍郎郭明義上前一步,向坐於上首的朱元璋行禮後,朗聲說道。
“陛下,胡丞相臥病在家,固然合乎人情,但一職上連天子下轄六部,實則肩負萬般事務。”
郭明義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李善長手下及與其交好的諸多官員的響應,他們紛紛附和。
眾人所言皆合情合理——胡惟庸身為丞相,若因病無法繼續履職,便該另選賢能接任,以確保朝廷事務得以順利運轉。
郭明義的話擲地有聲,直接挑動了眾人的神經。
胡惟庸身為大明的首輔大臣,若此刻因病告假,卻依舊佔據著丞相之位,這顯然不合常理。
況且,如今的大明並沒有內閣來分擔政務壓力,一旦失去丞相這一中樞角色,皇帝朱元璋即便再勤勉,也無法獨力處理全國大小事務。
老朱雖然對官員多有嚴苛之舉,但他並非不講道理之人。
當眾多官員提及此事時,他也無法置之不理。
然而,他內心其實頗為糾結:究竟是否該更換丞相?他心中一直存有廢除丞相制度的想法,但眼下胡惟庸病休,並已遞交辭呈,只需輕輕點頭,便可終結丞相職位。
然而,正當他思考之際,這些官員卻提議換掉胡惟庸,讓他不禁暗自感嘆權勢的力。
李善長,你這小子怎就不安分守己呢?
想到這裡,朱元璋目光冷峻地盯著李善長,眼神中滿是怒意。
他心裡冷笑,你倒懂得藉助他人之力為自己造勢!
“胡惟庸既然要養病,咱們自不會阻攔。”朱元璋開口道,“他昨日已呈上辭官養病的奏摺,我本想先留幾天看看他的病情進展,不過既然大家都覺得沒有丞相不便行事,那就重新推選一位吧,胡惟庸安心養病就好。”
李善長隱約察覺到朱元璋話語中的深意,似有圈套隱含其中,但他一時也難以揣測具體意圖。
所有的部署與準備,昨夜和清晨已然完成,又怎容他此時出言打擾?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安插的心腹們一個接一個地站出來擁戴自己。
李善長心頭猛地一震,抬起頭直視上首端坐的朱重八。
對於這位在平定滁州時便以禮賢下士之態邀他入仕的天子、老友,李善長深知其深沉。
看似朱重八性格暴烈,宛如莽夫,但實際上,他內心的謀劃並不遜色於任何人。
隨著大明的建立,這位昔日的老友如今已登臨九五之尊,眼光與手段愈加高明。
那麼,自己這般地被推舉,他會如何看待?
李善長眯著眼偷偷瞄向上首。
可這一瞥,幾乎讓他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