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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朱元璋面露困惑之色,胡惟庸難得露出一絲緊張。
怎麼回事?朱元璋這傢伙抗性這麼強?
難道根本不吃這一套?
第一次正面對話,你居然沒被我的話術打動?
絕不可能!
上輩子我也幹過銷售,哄人可是一把好手!
朱元璋沉默良久,嘴唇微動,語氣複雜地說:“嗯……惟庸,你這麼一說,倒是有點道理。”
“只是,我們總覺得您的題目設定得過於隱晦了。”
“畢竟,尋常學子哪能像您這般聰慧呢!”
朱元璋隨口誇了一句,胡惟庸聽後頓時感到輕鬆了不少。
至少,客戶的不滿還未達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坐在矮凳上,略作思忖,隨後向朱元璋拱了拱手:“陛下,臣斗膽直言,這試題雖有難度,但也是為了大明的未來啊!”
“哦?說來聽聽,朕倒要看看你有何高見!”
朱元璋對胡惟庸的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要知道,這位曾經貴為丞相的臣子,若說出“為國為民”的話,那定然是不容小覷的。
胡惟庸整理了一下思緒,語氣嚴肅地說:“陛下,臣與您一同打下江山,深知那些只會死記硬背、賣弄辭藻的書生,即便入仕,也不過是徒具虛名罷了。”
“有些人甚至更糟,一旦為官,便任人擺佈,不是被欺壓,就是貪贓枉法。
歸根結底,他們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國家,唯一擅長的不過是讀書寫字而已!”
說到此處,胡惟庸竟覺得自己的提議充滿了使命感,彷彿真的在為大明奉獻心力。
朱元璋聽罷亦有所觸動。
作為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皇帝,他對這類問題的痛恨不言而喻。
然而,長期以來,他也只能靠嚴刑峻法震懾群臣。
如今聽到胡惟庸的見解,似乎找到了從源頭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怎能不讓朱元璋激動?
“惟庸,詳細講講!”
胡惟庸心中暗喜,看來溝通再次暢通無阻,接下來的好事或許就在眼前了。
“陛下,正如臣所言,這三個破題方向,實際上是為了挑選三種不同型別的人才。”
“第一類是遵循規矩之人,這類人並非機械記憶,而是真正掌握了學問,懂得將知識用於實際……”
“這種人可入翰林,讓他們專注於學問,皓首窮經,潛心研究。”
“大明未來的文風能否超越漢唐,就取決於這些人了。”
“第二種從天命破題的,這類人讀書廣泛,思維靈活。”
“那些機敏聰慧且通曉多種雜學的人,最適宜派往地方歷練。”
“因為他們懂得很多事,既不會被下屬矇蔽,也不會在處理地方事務時手足無措。”
“只要在地方歷練幾年,他們日後便有望成為一方。”
“而最後一種,既不精深也不廣博的,我們也得看到他們的長處,那就是老實忠厚。”
“這樣的人,最適合在六部裡埋頭苦幹,他們性格樸實,沒有那麼多心眼,雖然不夠機變,但勝在踏實肯幹!”
胡惟庸說到這裡,坦然一笑,雙手一攤道:“至於剩下的那些人,讀不懂書又品行不佳,自然該落榜。”
“畢竟,我肩負為國家選拔人才的責任,可不能選一堆廢物出來。”
朱元璋聽罷,笑得合不攏嘴。
好,好,好,還是咱們這些老夥計靠譜啊。
看看惟庸,多為我們考慮。
到底是當過丞相的,看似簡單的一道題目,居然能把不同的人才區分開來。
嘖嘖,這腦袋真靈光。
不過,朱元璋生性多疑,即便心裡非常滿意,嘴上卻帶著感慨說:
“惟庸啊,你的辦法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你的名聲了啊,這一下可是把所有考生都得罪了!”
胡惟庸內心差點笑噴,老子正是為了這個啊。
若不是他忍笑的功夫夠強,此時怕是早就忍不住笑了。
幸好上輩子見過不少荒誕之事,這功夫沒少磨鍊。
強忍笑意後,胡惟庸微微一笑。
“陛下,臣直言相告,臣這一生,丞相都做過了,在文臣之路上已走到頂峰,還有什麼好奢望的呢?”
“臣從未想過留名青史,也無意於朝堂中號令群雄、輔佐君王,又何須在意那些學子的評價?”
“沒辜負陛下的提拔之恩,看著大明日益強盛,臣便心滿意足了!”
胡惟庸這句直白的話,讓朱元璋差點笑岔氣。
這話說得太實在了。
確實如此,此人既非為了留名青史,也無意於成為眾星捧月的人物,追求虛名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最要緊的是,胡惟庸絕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他不僅說了,更是身體力行地去做了。
眼前的這份考卷,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他對所謂的聲名榮辱根本毫不在意。
要知道,將來這些學生步入朝廷後,恐怕對胡惟庸不會有多少好感。
想到這裡,朱元璋內心難得泛起一陣暖意。
好啊!
這才是我朱家的好臣子!
默默付出,埋頭苦幹。
若不是今日召他前來詢問,此事我竟全然不知。
即便如此,胡惟庸依然盡心盡力地完成了任務!
嘖嘖,這樣的臣子怎能虧待?總得有所獎賞才對。
不然日後誰還會替我們賣命?
只是……胡惟庸這個人,該賞些什麼呢?
官職?爵位?金銀?田產??器物?
這事還真讓人頭疼。
……
歷朝歷代,封賞之事總是令十分棘手。
賞得太重,擔心功高震主,還可能引發朝局動盪。
可要是賞得太輕,則會讓人心存不滿,將來難免再生事端。
因此,面對胡惟庸的功勞,朱元璋實在難以抉擇。
別看他如今不過是個五品翰林學士,誰又能將他當作尋常官員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