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正經?”
“這特麼還分正經不正經?”
“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
“你們在考場見過多少人考完後看到考場就兩腿發軟的?”
“那些都是被嚇的,他們以為每次科考都這麼難!”
“別說他們了,要不是我兩次僥倖入考,真正體驗過科考,我都快崩潰了!”
旁邊的學生聽到這裡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一想起當時最後一題的詭異,就覺得全身冰涼。
那種感覺,像是對人生的質疑,覺得自己寒窗苦讀多年全白費了,自己一無是處的絕望。
正理兄這麼一提,就像揭開了心底未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那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一位突然紅了眼眶的學生猛地舉起酒杯,甚至舉到了頭頂,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正理兄,李某敬你!”
“多謝你的寬慰與開導,否則我從考場出來就投河自盡了!”
“敬你!”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受此影響,連續好幾個學生恍然大悟般接連敬酒。
正理兄被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臉漲得通紅,連連擺手說:
“我只是比你們多考了兩次而已!”
“雖然我運氣不好,第一次考到一半病倒,第二次被掉下來的瓦片砸傷,但畢竟進過考場。”
“所以啊,我深知坐在裡面的感覺。”
“我們都在煎熬,熬過一關還有下一關,等所有難關都過去才算成功,但如果連第一關都過不去,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切都完了。”
正理兄此刻滿臉的苦澀與感慨。
“說出來不怕大家笑話,我為何能夠給你們一些指點呢?”
“其實很簡單,今年我能完整地把考試完成,就已經讓我覺得十分幸運了。”
“就算是題目古怪了些,難度大了些,那又能怎樣?”
“難道就我一個人覺得難嗎?大家不都一樣難嗎?既然如此,這反而意味著我的運氣在轉好呢!”
“所以我現在才有心情來安慰你們。”
聽到這裡,那些瞭解過正理兄過往經歷的學生們也只能哭笑不得。
若按他這麼說,確實沒錯。
比起從前正理兄連正常考試都無法完成的情況,這次的考試簡直算是小事一樁。
然而,突然有個身材略矮但體格結實的學生沉聲說道:“不對!”
“這種演算法不對!”
眾人疑惑地看著他,而他卻毫不顧忌地激動說道:“正理兄的話雖然沒錯,大家確實都一樣難,但這絕不是我們可以寬恕出題人的理由!”
“如果他出了些古籍中深奧難懂的經義,或者直接拿朝廷裡的事情讓我們撰寫為難的策論,那我不會怪他!”
“畢竟,就算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出來後我也只會責怪自己學識不夠,然後埋頭苦讀向老師請教就是了。”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是在戲弄我們!”
“那個莫名其妙的圈圈,我想查清楚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都找不到源頭!”
“所以,我現在就想問問,這題目究竟是誰出的?哪個缺德的人搞出了這麼一道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點頭表示贊同。
因為這句話正好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如果是題目稍微艱深一些,引用稍顯隱晦,或者直接用國家政務甚至朝堂大事作為策論題,寫不出來也不怕,至少知道努力的方向,也知道該如何提升。
可如今這糟糕透頂的題目,即使他們都考完了,至今也沒有一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完全理解這題。
不僅是他們,就連他們的老師們都束手無策。
於是,大明數萬學子心中的不滿終於爆發了。
此時此刻,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是誰出的這道題,他們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要說訊息靈通,自然要數應天府的學生。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誰家沒有個在官府任職的親戚?
很多訊息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傳了出來。
本屆恩科主考官中,出了一道令人咋舌的難題,而設計此題之人,正是前任丞相現任翰林學士的胡惟庸。
這一事實很快浮出水面。
訊息一經傳出,便無法再隱瞞。
僅數日之間,透過書信與口耳相傳,從應天到整個江南,都已知曉此事。
然而,事情發展至此,卻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
那些平日裡喧譁不已的考生們,突然全部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咒罵、埋怨,還是諷刺挖苦,甚至揚言要前往主考官府邸的,如今都消失了蹤影。
原因其實很簡單。
提到“胡惟庸”這個名字,誰敢輕易招惹?此人曾為丞相,深受皇帝信任,絕非尋常人物。
這些考生寒窗苦讀,無非是為了踏入仕途。
試問,誰願意開罪這樣的權貴?
心中不滿雖多,也只能壓在心底。
——
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先是沸沸揚揚,隨後歸於沉寂。
畢竟,無論怎麼議論,終究只是一群尚未取得功名的年輕人罷了。
即使他們再多言,在酒樓或書院中發發牢,頂多也就是罵幾句而已。
況且,這道題目並非針對某一人。
得知題目出自何人之手後,大家頓時收斂了許多。
這一切,不過因為一個“胡惟庸”罷了。
誰會笨到還未入朝為官,就去得罪如此顯赫的人物?
即便當事人不明白,他們的師長也會嚴厲制止,並加以教育。
你自尋煩惱倒也罷了,若因此牽連師長,莫怪他們痛下。
在外人看來,胡惟庸雖已卸任丞相,但依然深得聖眷,門生故舊遍佈朝野。
對付幾個剛露頭計程車子或者幾位鄉間教書先生,根本無需多言,自有人代勞。
於是,這場雖波及面廣,但影響不大,很快平息。
然而,表面上安靜下來的學生們,內心深處的不滿卻愈發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