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軾和曾漁夜裡另找客店歇息,豆腐黃家畢竟還在守喪,不便借宿,而且瓜田李下也要避嫌,免得街坊四鄰亂嚼舌根,小寡婦門前是非多啊。
羽玄道人送了一副圍棋來,只要有棋可下,鄭軾在哪裡都可待上十天半個月,一簞食一瓢飲都無所謂,曾漁也放鬆心情,盡展棋藝,把鄭軾打到授三子,這才互有勝負,鄭軾好生鬱悶,三個月前在上饒縣院試時二人棋藝還是不相上下,怎麼短短百日曾漁就棋藝大進了?
曾漁笑道:“那時患得患失,內心焦躁,怎麼下得好棋,如今心寬,棋藝自然就精進了。”
鄭軾道:“如今我也心寬,在鷹潭坊那數百戶人家中也算是體面人物了,鄉鄰間婚喪酒宴都請我坐首席,不去縣城省城,在小地方待著夜郎自大,感覺還真不壞,哈哈。”正笑得歡,突然笑聲一收,問:“可我怎麼就沒有棋藝大進?”
就是再深的友情也不能透露自己的隱秘啊,曾漁含笑道:“也許不是我棋力長了,而是三痴兄棋力退了,三痴兄成了鷹潭豪紳,應酬繁忙,棋力退了也是可能的。”
鄭軾笑道:“豈有此理。”燈下凝視曾漁,半晌不語。
曾漁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問:“三痴兄這般看著弟作甚?”
鄭軾道:“我方才忽然察覺,九鯉不但棋藝大進,而且性情似乎也變化不少——”
曾漁不動聲色道:“哦,是嗎,三痴兄說說看,弟怎麼性情不同了?”
鄭軾道:“以前你比我還心直口快、憤世嫉俗,火氣大得很,現在呢卻穩重得多,不象是二十歲的少年人。”
曾漁嘆道:“三痴兄啊,弟那日落榜還鄉,幾欲尋死,回到家又遭兄嫂冷眼,不得已帶著母親和幼妹離家出走,那種前途未卜、魂命飄搖的苦楚真是煎熬啊,幸得三痴兄援手,不然真是無法可想——”
鄭軾擺手道:“我又幫不了你什麼,還是你自己吃苦堅持啊。”喟然道:“俗語有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九鯉經此憂患,心智堅定勝過常人也在情理之中”又笑道:“只是我鄭式之三十多歲了還不長進,依舊浮躁任性,與九鯉相比,愚兄慚愧。”
曾漁道:“三痴兄太謙了,弟又哪裡穩重了,若穩重也不會在上饒安民門外毆打蔣元瑞、謝子丹了。”
鄭軾笑道:“打得好,大快人心,那種情形還不出手那就不是你曾九鯉。”
曾漁也是哈哈一笑,把自己的秘密輕輕掩過,因問:“三痴兄可曾親眼見過扶乩請仙?”
鄭軾乃說幼年往事道:“我童子時隨父去某戶人家做客,主人請紫姑神,卻叫我這小孩兒來扶乩,說是童子純真意誠,把我雙目蒙上,我就扶著木柄亂搖一氣,後來聽他們說箕盤顯示的字畫極為靈驗,我卻忘了都顯示的是些什麼了。”
曾漁聯想起自己的經歷,不禁道:“這世間神奇神秘之事還真是難以追根究底啊。”
鄭軾想起一事,自己先笑一陣,說道:“我說一個扶乩請呂仙的笑話——有士子群集鸞壇問功名,只見鸞書曰:‘趙酒鬼到’,眾人都罵:‘我等請的是呂仙,野鬼何敢幹預,行將請天仙劍斬汝。’那鸞筆就不動了,半晌又書曰:‘洞賓道人過此,諸生何問?’諸生肅容再拜,叩問科名?鸞書曰:‘多研墨。’於是諸士子各分硯研之,頃刻盈碗,跪請所用。鸞書曰:‘諸生分飲之,聽我判斷。’那七、八個士子就把一碗墨汁分著喝了,只見鸞筆大書曰:‘平時不讀書,臨時吃墨水;吾非呂祖師,依然趙酒鬼!’諸生惱羞成怒,把鸞壇都給拆了。”
曾漁大笑,想著小道姑自然請呂洞賓求對聯,卻被他一泡尿攪散,實在是滑稽,愈想愈笑——
鄭軾問:“九鯉可想到大真人府的好對聯了,這般快活?”
曾漁笑道:“好詩好句還得夢中尋,時辰不早了,待我入夢去尋,天機不可洩露。”
……
次日,鄭軾、曾漁二人僱了一條竹筏,載了酒食,沿瀘溪河遊玩,丹崖碧水,奇峰怪石、茂林修竹、山禽游魚,盡情領略山水之美和野居之趣,曾漁善畫,看山水往往以一個畫者的眼光,龍虎山可入畫的風景甚多,曾漁道:“待我有暇,畫一幅山水長卷贈給三痴兄。”
這一日遊得盡興,黃昏時分,竹筏溯流返航,在離上清鎮西頭三里處,曾漁提議下溪游泳,讓竹筏不必等,他們浴畢自行回鎮上。
夕陽的光照在粼粼清澈的溪水上,兩岸山崖倒映,光景美妙,鄭軾指著遠處丹崖的黑窟窿道:“九鯉可知那丹崖洞穴裡有什麼物事?”
曾漁心道:“古越人的懸棺嘛。”口裡道:“莫非是神仙府藏?”
鄭軾道:“沒人上得去,據傳是有神秘寶藏。”
曾漁笑道:“我們一路來,看到很多這種臨水山崖洞穴,哪裡有那麼多寶藏。”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