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豐收景象,曾漁心情好起來,雙腿一夾馬腹,快馬加鞭往分宜縣城北郊的寄暢園馳去,行到半路,卻遇陸員外陪著徐階次子徐琨去介橋村,陸員外道:“曾公子,怎麼就從介橋回來了?”
曾漁道:“已向嚴先生辭行,這就準備還鄉。”
陸員外道:“不如再等幾日與我同路回金溪?”
曾漁詫異道:“陸老爹就要回青田了嗎?”
陸員外壓低聲音道:“只要小姿與徐府的親事定了下來,我的差事就告成了——你不再等幾日與我同路?”
曾漁道:“抱歉,晚生歸心似箭,實等不得了。”
陸員外道:“也罷,以後你路過陸坊鄉,定要來寒舍作客。”拱手作別。
徐琨昨日在寄暢園門前見過這個負笈書生,這書生對他徐府管事有些不敬,這時交錯而過後便問陸員外這書生是何人,得知是嚴紹慶的伴讀,就沒說什麼了。
正午時分,曾漁縱馬回到寄暢園,在東院用罷午餐,與四喜收拾行李準備上路,那個肥胖的嚴婆婆叉著腰“哎呦哎呦”出來了,說是心口痛,懇請曾漁給她號號脈看是什麼毛病?
這老嫗生就一副兇相,即便是陪著笑臉也不見和善,曾漁不計前嫌,給這老嫗診脈,明顯是肥胖引起的心臟病,這老嫗年過六十了,無法治癒的,便道:“嚴婆婆別無毛病,就是飲食要注意,要多吃素、少吃肉,甜食儘量少吃,睡眠的話,不要貪睡,尤其是這夏天的午後,睡多了不好。”
這時少女嬰姿從後堂走了出來,明眸皓齒,輕聲笑道:“嚴婆婆就是貪睡貪吃,還最愛吃肥肉。”說話時向曾漁福了一福。
曾漁還個禮,對這老嫗道:“嚴婆婆若想活得長久一點,那就要戒嘴,若只想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不在乎壽命,那就請便。”
嚴婆婆忙道:“我能戒嘴,我能戒嘴。”顯然很怕死。
少女嬰姿道:“曾書生,請給我娘也診一下脈吧,那位薛醫生本來說半月後會來複診的,卻沒來,上次那個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繼續吃。”
曾漁料想薛名醫是因為去宜春給黃提學治病而耽擱了這邊,便道:“那請陸娘子到外邊來吧,內院我不便進去。”大廈將傾,他還是想對陸妙想說幾句話。
嬰姿答應一聲,輕盈而去。
嚴婆婆揉著心口問曾漁:“曾公子,我真的不用吃藥嗎,這心口難受啊。”
曾漁便取紙筆寫了一個治心痛的方子讓嚴婆婆去抓藥,嚴婆婆甚喜,連聲道謝,這老嫗看似兇霸霸很有地位的樣子,但畢竟只是一個下人,生了病不會有人請醫生給她治,現在得了曾漁的方子,如獲仙丹,趕緊找人去城裡按方子抓藥——
陸妙想和嬰姿出來了,陸妙想青頭緇袍,眉不描、唇不塗,清水芙蓉,天然雕飾,而昨日後山那四個美婦靚妝炫服、冶容妖豔,但與陸妙想一比全成了庸脂俗粉,就好比元四家的山水畫與坊間刻印的大紅大紫的年畫,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審美體驗。
陸妙想向曾漁合什施禮,然後坐在一張官桌邊,輕輕攘起寬大的右袖口,露出霜雪般的皓腕,睫毛垂覆眼瞼,等待曾漁搭脈。
曾漁打橫而坐,伸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搭在陸妙想右腕寸口處,觸指微涼,陸妙想的垂下的睫毛也輕輕閃了兩下,曾漁閉上眼睛品其脈象,因為陸妙想眉目太過精緻美麗,睜眼看著難免分心,忽又睜眼道:“小姿小姐,請取一個小方枕來墊著最好。”
少女嬰姿答應一聲,匆匆入內院去,這樓廳裡只剩曾漁和陸妙想,四喜和其他人都在廳廊上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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