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第50章 裸身跣足闖江洲

曾漁朝江面望望,說道:“此處離水面有十來丈高,再漲水也漲不到這裡來。”

四喜杞人憂天道:“漲水了船過不來,這裡的人吃什麼?”

曾漁輕聲笑道:“餓一兩天也不打緊,正好苦讀。”

若不是赤膊免冠,曾漁是想拜訪一下這“盧洲書屋”,因為聽到柴門內有動靜,應該是有人在裡面,但他主僕現在這模樣當然不便去叩門,好歹也是讀書人,不能太失禮——

站在狀元洲高處,見那輪紅日已落下山巔,曾漁道:“四喜,我們游回去吧。”

四喜答應一聲,主僕二人正待原路下到江邊,這時,柴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青年儒生立在門間皺著眉頭道:“你們是何人,此洲是私家領地,外人不得擅自上來——咦,是你!”

曾漁也認出這青年儒生就是他先前到大堂交卷時遇到的那兩個交卷甚早的考生之一,趕忙作揖道:“原來是仁兄,巧遇巧遇,哈哈,冒昧冒昧,在下在江邊見狀元洲好景緻,便泅水過來遊玩,卻未想到會遇到仁兄,仁兄是住在這裡苦讀嗎?”

這青年儒生上下打量著光膀子的曾漁,臉露譏諷之色:“曾公子好興致啊,進學補生員如探囊取物對吧,是應該到處遊玩遊玩,吾輩就沒有曾公子這般舒心愜意了,一回來就把考場的八股文默寫出來,互相探討得失,對能否過得了宗師法眼心裡沒數啊,忐忑不安,對曾公子,吾輩是衷心豔羨。”

此人語氣裡的那股子酸勁比曾漁方才吃的老醋黃瓜還酸,曾漁心頭雪亮,這人在考棚大堂下聽到了黃提學稱讚他的那些話,而袁州知府看到的呂翰林和他寫給黃提學的信這人又一無所知,不免疑心黃提學有意徇私,當下道:“這位仁兄何必這般語含譏刺,在下哪裡得罪過你嗎?”

這青年儒生冷笑一聲,卻對柴門裡叫道:“列兄,列兄——”

“劉行知,你在與何人說話?”木屐踢踏,另一個青年儒生走了出來,瞠目直視曾漁,也是那句話:“是你!”

名叫劉行知的儒生嘿然道:“這位曾公子甫出考場就志得意滿,帶著書僮泅水遊玩呢,列兄忝為主人,應好生款待哦,曾公子可是得了宗師盛讚的,嘿嘿。”

姓列的儒生大約比曾漁年長兩、三歲,稍微有點鬥雞眼,直視人時就象是藐視對方,當然,現在藐視曾漁正合適,冷笑連聲道:“原來是這位曾大才子啊,在下是景仰之至,一篇八股文能讓滿堂官員交口稱讚,即便是淮安丁士美也不如你呀,嘖嘖,嘖嘖。”淮安丁士美是嘉靖三十八年也就是去年己未科殿試狀元。

姓列和姓劉的這兩位儒生對黃提學包庇徇私是憤憤不平,方才在考棚中不敢放肆直言,回到盧洲書屋還在說那事呢,沒想到曾漁裸身跣足莫名其妙就闖到這裡來了,這是送上門讓他們出一口心頭怨氣啊,豈能不大肆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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