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扁平鼻的男子見曾漁神態有異,忙問:“難道你,你認得此人?”
曾漁笑嘻嘻道:“我當然認得了,蔣元瑞嘛——四十多歲,面白清瘦,蓄著短髯,對不對?”說話時拖著腔調,密切注意這扁平鼻子的表情,起先說認得蔣元瑞時,這扁平鼻子明顯有些緊張,瞳孔擴大,但當他說蔣元瑞四十多歲、面白清瘦時,扁平鼻子就放鬆了,呵呵笑道:“差不多,差不多,就是這麼個人,公子真認得蔣元瑞,有這麼巧?”
“開玩笑,開玩笑而已。”曾漁哈哈大笑道:“我到哪裡去認識廣信府的人,待我想想,廣信府新進學生員中是否有蔣元瑞這個人,月初有人抄了那邊的名單過來,我卻記不得有沒有這個名字了,撫州府新進學的名單三日前傳到,你且說說其中哪個是得你幫助才進學的?”
扁平鼻連連搖頭:“這個不能說了,撫州離這邊近,你若傳出去豈不壞了那人聲譽——這位公子你到底肯不肯花點小錢終生受益?”
曾漁瞠目道:“五十兩銀子是小錢!”
扁平鼻道:“我是說先付的三兩銀子,你拿到座號付三兩銀子,你想想,我既然能安排你的座號,那就能安排你進學,我若只騙你那三兩銀子的話都不夠打點安排座號的文吏和把守龍門的官差。”說著大拇指一翹指指考棚,“我裡面有人,嘿嘿。”
曾漁不想再問下去了,他不是來調查科舉舞弊案的,雖然很想搞明白蔣元瑞是否真的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秀才功名,可他自己這次補考本身就機會難得,絕不能再惹事端,若一不小心陷進去,不但前功盡棄,極有可能還要惹官司——
“可是我沒有銀子,二十兩都拿不出,能否待我進學食廩後慢慢還你銀子?”曾漁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人的扁平鼻子歪了歪,冷笑道:“你消遣我?”
曾漁也惱道:“是你先消遣我,把我叫到一邊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提學宗師那都是大人君子,會為五十兩銀子做這等事,君子行必有正,慢說我沒銀子,有銀子我也不會做這等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人費盡口舌向曾漁說了這麼久,卻被曾漁消遣,很是惱火,但又發作不得,更怕曾漁到處亂說,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就是與你開個玩笑嘛,你還真以為五十兩銀子能買秀才呀,五百兩都買不到,哈哈。”說罷一溜煙走了。
曾漁故意恨恨地罵了幾句,心裡很想跟著這人看其住在何處,想想還是罷了,莫惹是非,夕陽已落下考棚後面的宜春臺,他得趕緊出城,當即提了考籃大步往北門而行,邊走邊想:“蔣元瑞三十多歲、黃胖無須,我故意把蔣元瑞說成另一番模樣試探那人,那人表情前後變化明顯,只怕真有這等舞弊之事,黃提學素有清名,應當不至於讓手下人做這等事,料想是黃提學聘請的那幾個幫忙閱卷的師爺幕友有問題,師爺幕客瞞上欺下、居間謀利屢見不鮮。”
又想:“扁平鼻子說蔣元瑞功名是買的若屬實,那我的名落孫山豈不與此大有干係,想想都可恨啊,我這千般辛苦豈不都為此?不過現在還得忍,待闖過補考這一關再說,還是要想辦法把黃提學身邊的奸滑之徒揪出來,那扁平鼻子逢人就要五十兩銀子賣進學名額,這對黃提學清譽損害極大。”
曾漁回到北門外狀元洲碼頭邊的小客棧用飯、歇息不提。
翌日,曾漁一整日都守在小客棧裡讀書習字,他的客房後窗正對著袁水,眼睛往左一瞄就是狀元洲碼頭,到了傍晚,忽聽官差喝道聲,出門一看,卻是袁州知府和宜春知縣帶著兩班輔官和差役往碼頭而來,曾漁心知黃提學的官船快到了,趕忙穿戴齊整,讓四喜守在房裡,他一個人趕往碼頭。
這時的狀元洲碼頭靠東頭那一側已被衙役皂隸隔開,閒雜人等不得靠近,曾漁果斷以五分碎銀賄賂了一個皂隸,說他與學政官船上的一個文書有舊,要接船,那皂隸便讓他跟在那二十餘位鄉紳後面,叮囑不得大聲喧譁,若衝撞到學政大人那是要問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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