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第92章 明倫堂上

兩個月前在廣信府城安民門外的朱公祠邊,蔣元瑞和謝子丹被曾漁毆打,等到蔣元瑞進城叫了府衙刑科房的皂隸趕來抓捕時,曾漁一家早已不見蹤影,牙齒被打落了兩顆的謝子丹知道曾漁有個姐姐嫁在祝家畈,以為曾漁會躲到姐姐家,就引了皂隸去抓,卻又撲了個空,蔣元瑞無從報復,憤恨難平,發誓說除非曾漁不回永豐,否則只要曾漁在永豐一露面,定要抓曾漁入獄,痛加折磨,決不饒恕——

這兩日府學講學、月考,蔣元瑞從永豐來到上饒,就借住在吳春澤宅中,二人原是東巖書院同學,以前雖然交情平平,但如今一道進了學,又都是府學庠生,自然要比別人熟絡些,今日一早二人在府學宮附近的這家小食鋪吃山藥粥,卻意外看到曾漁大搖大擺從門前走過,吳春澤上前寒暄,蔣元瑞起先還愣在那,隨即怒氣勃發,當日曾漁那劈頭一巴掌打得他痛了半個月,曾漁小子好狠哪——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蔣元瑞氣勢洶洶正待伸手揪曾漁衣領,被曾漁叱吒一聲,蔣元瑞心顫神驚,記起曾漁會拳腳,便不敢近前,只是怒叫道:“曾漁,你毆打生員,負案在逃,今日叫你難逃公道。”又鼓動行人看客道:“諸位,諸位,這是府衙刑科房要緝拿的案犯,誰幫我抓住他,我賞一錢銀子。”

吳春澤上前相勸道:“蔣兄,蔣兄,大家都是同學友人,曾漁以前得罪了你,叫他給你賠個不是吧,何必鬧到官府去,我輩諸生——”

蔣元瑞瞪起眼睛道:“吳老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曾漁毆打我,有辱我輩斯文,你不幫我抓他,卻為他說話,這是何道理。”不理吳春澤,鼓動路人幫他捉拿曾漁。

一個閒漢光著眼道:“秀才們吵架,我們怎敢相幫。”

蔣元瑞這才發現曾漁竟是方巾襴衫作生員打扮,驚詫、憤慨,高聲叫起來:“反了天了,這小子竟冒充生員,目無王法,莫此為甚,大家抓住他,我有重賞。”

曾漁喝道:“蔣元瑞,你自己說你這生員功名花了多少銀錢買的?真不要臉,今日我要剝了你的衣巾,教訓教訓你這個斯文敗類。”

曾漁袖子一攘,蔣元瑞嚇得趕緊就跑,一邊跑一邊叫道:“曾漁,有膽隨我去見官。”又道:“大家幫我看著他,我去叫官差來拿他。”

吳春澤對曾漁道:“九鯉,趕緊走吧,若被官差皂隸截住,怕就不好了。”

曾漁含笑道:“吳兄也認為在下是冒充生員嗎?”

吳春澤笑笑,說道:“不管怎樣,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裡為好。”

曾漁拍了拍腋下夾著的油布包:“我哪裡都不能去,弟與吳兄一樣,也是去府學參加月考的,蒙宗師抬愛,允我複試,弟複試時的作文頗得宗師讚許,現在我已是廣信府學的增廣生員。”

吳春澤瞪大眼睛道:“竟有這等事,那可要恭喜賢弟了。”神色之間還是不大相信的樣子。

這的確讓人難以置信,而且吳春澤也不知道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曾漁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

曾漁道:“吳兄吃飽了沒有,一起去府學吧。”

吳春澤吃驚道:“你還真要去府學啊!”

曾漁笑道:“這難道有假,沒必要騙吳兄吧。”

吳春澤跟在曾漁身後向廣信府儒學行去,一路上欲言又止,將入儒學大門時,回頭看看,說道:“九鯉,有兩個閒漢跟著我們——”

曾漁轉身對那兩個躲躲閃閃的閒漢道:“在門外等著,或許有賞錢哦。”與吳春澤並肩入了儒學大門——

兩刻時後,蔣元瑞帶了三個府衙皂隸急匆匆趕到儒學街,卻哪裡還有曾漁的蹤影,更不知去哪裡找,正自氣憤,一個閒漢湊上來道:“小的知道方才那秀才去哪裡了——”

“去哪裡了,快說。”蔣元瑞大喜。

閒漢陪笑道:“不知有沒有賞?”

蔣元瑞“嘿”的一聲,朝三個皂隸看看,其中一個身高體壯的皂隸對著閒漢的腦門就是一巴掌,喝道:“你還敢訛詐哪,快說,人犯去了哪裡?”

閒漢抱著腦袋道:“是那兩個秀才嗎,進儒學了。”

蔣元瑞皺眉道:“進儒學了,那小子怎麼敢進儒學,你莫不是胡說?”

閒漢道:“小的看得真真切切,的確是進儒學了。”

蔣元瑞對三個皂隸道:“去看看,姓曾的小子躲到儒學裡面也未可知。”便與皂隸快步朝儒學大門而去。

那個閒漢揉著腦袋罵罵咧咧道:“遇上這麼個說話當放屁的瘟生,真是晦氣,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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