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趕忙伸手攔住那兇惡老嫗:“嚴婆婆,這是昨夜懇求借宿的書生,他僕人跌傷了腳,又下那麼大的雨,怎好讓他們在門外淋著,佛祖也要責罰貧尼。”
披頭散髮、身形胖大的嚴婆婆呼呼喘氣,兩隻三角眼象釘子一般在曾漁身上剜來剜去,又去剜那女尼,聲音嘶啞道:“真的是這樣嗎,這書生年輕力壯,難道就沒做點別的甚麼?”
女尼臉色原本白裡透著淡青,美麗而冷清,聽了老嫗這惡毒的話,俏臉霎時通紅,脖頸也紅了,還有淡淡的青筋綻起,可見怒極——
“嚴婆婆,你這是什麼話,你莫要欺人太甚!”
寬大的緇袍下,女尼身子在發抖,扭頭看了曾漁一眼,趕緊別過臉去,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曾漁雖然一頭霧水,但也聽明白這姓嚴的老嫗是疑心女尼與他有私情,這太冤枉人了吧,但現在不清楚這兇惡老嫗與女尼是何關係,只有忍耐解釋道:“這位婆婆,在下是去袁州趕考,昨日趕路錯過了宿頭,這位師姑好心讓我主僕二人到茶寮歇了一夜,一早正要——”
可這個胖大凶惡的老嫗卻根本不聽曾漁解釋,嘎聲叫道:“陸妙想,老身奉命在此看住你,絕不能讓別的男子靠近你,你難道不知!”
一旁的曾漁心道:“原來這美麗女尼名叫陸妙想,這老婦奉命看守她,奉誰的命?這到底怎麼回事,太古怪了。”作揖道:“在下這就離開,抱歉抱歉。”轉身要回茶寮,心想還是先與四喜離開這裡,免得這個女尼為難。
“事情未說清楚,絕不許走!絕不許走!”
這老嫗大叫著,竟然不讓曾漁走。
曾漁惱了,借個宿竟會惹出這種事,簡直是莫名其妙,正待發作,卻見那垂髫少女從草堂後碎步小跑著出來,那條大黃狗躥躍著跟在一邊——
少女想必正在梳洗,臉上還掛著水漬,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脆聲道:“嚴婆婆,你一大早又說我娘什麼壞話!”
老嫗冷笑道:“問你姨娘去,是她作出的醜事。”
女尼哭道:“我作了什麼醜事了——”
正鬧紛紛時,忽聽有人敲門,一個喉嚨含痰的嗓音叫道:“嚴大姑、嚴大姑,開門,是我老陸。”
那老嫗頓時非常得意,看著曾漁與女尼,點著頭道:“好極,好極,陸員外來了,看你們怎麼說。”
原本哭泣的女尼慌張起來,低聲央求道:“嚴婆婆,你千萬不要亂說話啊,不要拖累這書生,他還要去趕考呢。”
老嫗拉長了大餅臉道:“我不管,既然陸員外來了,就由陸員外處置。”說著,狠狠剜了曾漁一眼。
那女尼驚慌失措,臉上淚珠未乾,嬌美如帶雨梨花,對曾漁道:“請公子回茶寮暫避一下,千萬不要出來。”沒等曾漁答話,又央求那老嫗道:“嚴婆婆,你聽我說,我把那對金鐲子——”轉頭見曾漁站在一邊沒挪步,忙道:“曾公子,快回茶寮待一會,求你了。”
這女尼急得又快哭出來了,美眸含淚,神色惶急,那垂髫少女微微張著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陸員外又拍門了:“嚴大媽,是我老陸,快開門,有急事——咳咳咳,呸。”
曾漁轉身往茶寮走去,眉頭皺起,心想:“那日在鉛山河口,我還提醒三痴兄不要中了仙人跳、美人局的圈套,沒想到我曾九鯉也會落入這般困境,這簡直是孔夫子唸錯三字經、八十歲老孃倒繃了孩兒啊,難道我真的看走眼了?”
細思昨夜進入這院子的始末和女尼等人的言談態度,卻又覺得不對,仙人跳、美人局都是主動引誘,哪有這樣守株待兔的,那美麗女尼和純稚少女也絕不象是要騙他的,他曾九鯉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即便是那個惡婦嚴婆婆也是嚴厲拒絕他入內,而且他行囊簡單,明顯是窮書生,哪個不長眼的會設這樣的局來敲詐他?
若說不是設局,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他曾九鯉運氣實在太壞,一頭撞進別人的麻煩堆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