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紀府內燈火通明,丫環小廝嬤嬤家丁成群結隊地為他們的主子奔走著,熱鬧非凡,竟不下於金陵城這個不夜城的夜市,一派繁榮昌盛氣象。
殊不知在這繁榮光鮮的表面上,紀府因後繼無人正在迅速衰敗。
紀府中樞,紀澤居住的那座氣派豪華的院子內,紀敬恭敬地站在紀澤前,一臉深惡痛絕地道:“……紀寧之前還在紀府時就已經累壞紀府名聲許多,沒想到他搬出紀府後,變本加厲,竟為了銅臭而不惜違背做人的基本良知,開私塾騙人錢,誤人子弟!如今已經引起滿城百姓公憤,千夫所指,更累及我們紀府名聲。”
“為紀氏一族聲望著想,子敬斗膽懇請太爺爺下令執行宗法,嚴懲紀寧這個家族敗類!”
他說到最後,拱手於前,俯身低頭躬拜著,樣子極是誠懇。
不過,不到片刻,他就往上翻眼皮,偷偷觀察紀澤的神色。
紀澤那行半乾枯腐朽的身軀深坐半躺在紫檀雕虎太師椅內的軟墊上,一雙渾濁的眼睛半開半瞌,似是要睡著的樣子。
過了半晌,他才發出如破布的聲音道:“紀寧已經分家出去,不再是紀府的人。他所做所為,一切與紀府無關。”
紀敬聞言不禁大急,立即叫道:“可是,太爺爺……”
紀澤一擺手,打斷紀敬的話,說道:“不過,你是他的堂兄,私下可以規勸他。”
“規勸”兩字咬音有點重,其意思就玩味了。
“是,太爺爺!”紀敬立即用力應道,聲音忍不住露出喜意。
他之所以向紀澤請示,就是擔心自己帶人踢紀寧的私塾會引起紀澤不悅。
平時,紀澤就沒少訓導紀府的人必須團結,嚴禁內鬥,以維護紀府利益和聲望為首任。
現在,得到紀澤點頭讓他“規勸”紀寧,怎麼規勸,裡頭文章就大了。
走出紀澤居住的養氣院,紀敬臉上再也禁不住地露出陰險的笑容來。
他高興地右拳一擊左掌心,有些振奮地暗想道:“必須好好謀劃,務必讓紀寧這個廢物永無翻身的機會!否則,難洩我心頭之恨!”
雖然,他打從心底認為紀寧絕不可能辦私塾成功,但他看不得紀寧有一絲希望。
“廢物就該像廢物一樣活著,搞那麼多動靜幹什麼!”紀敬冷哼道,“還有,廢物哪配享有像雨靈這麼漂亮水嫩的丫環?!”
剛入戌時不久,夜幕將整個金陵城籠罩,然而金陵城不愧是大永朝最紙醉金迷的一座城,城內處處燈火輝煌,遊人如織,人聲鼎沸。
在這座喧囂繁華之下,紀寧坐在書房,捧著一本《禮記》研讀,俏麗丫環雨靈在旁邊伺候著,紅袖添香。
忽然,敝開的書房門傳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
紀寧全神貫注中,沒察覺,旁邊的雨靈卻是聽見了。
她轉頭望去,看見何安,便輕手輕腳走過去。
走出書房,雨靈小聲地問道:“安叔,有什麼事?”
“秦府派劉執事到訪,說秦小姐有話請教少爺。”何安說道。
雨靈聞言,粉紅的小嘴微噘一下,她不喜歡秦圓圓。
那天隨紀寧到秦府,見到了傳聞已久的秦寡婦,她更加認定秦圓圓是狐狸精變的,專門勾引男人、害男人。從秦府回來當天,她分明看見自家少爺短暫失神發呆過兩次。
現在大晚上的,秦圓圓還派人找她家少爺,她當然不樂意了。
不過,她心底雖不悅,但知道那天紀寧與秦圓圓相談不錯,所以她還是耐下心問道:“少爺正在專心讀書。秦小姐要問什麼話?我轉告少爺。”
“秦小姐問少爺為什麼要開私塾?”何安道。
雨靈點一下臻首,然後轉身款步返回書房,站在紀寧旁邊靜侯一陣。
紀寧察覺到,研讀完一段文字後,暫停下來,轉頭問雨靈道:“何事?”
“少爺,秦府派人到來,說秦小姐有話要請教您。”雨靈說道,“問您為什麼要開私塾?”
紀寧略作沉吟,緩緩開口說道:“渡人亦是渡己。”
說罷,他轉正臉,繼續研讀《禮記》。
雨靈微微向紀寧行了一禮,然後輕輕地退出書房,和何安一起到客廳見劉執事,告訴紀寧的答案。
“渡人亦是渡己?”在秦府,燭光通明、擺試雅緻奢侈的廳堂內,秦圓圓豐|臀坐在一張柔軟光鮮的緞錦軟椅上,朱唇微啟,重複著紀寧的話,不禁品味起來。
劉執事微低著頭不敢看秦圓圓,恭敬地道:“是的,紀公子讓他的貼身丫環只回了這一句。”
“嗯。你退下吧。”秦圓圓回過神,輕揮玉手,淡淡地道。
“諾。”劉執事行了一禮,然後退出廳堂。
劉執事退出後,秦圓圓站起來,踱著蓮步,朱唇輕念著:“渡人亦是渡己。渡人亦是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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