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點了點頭,語氣溫和:“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作為醫生,我也尊重你們的決定。樂兒的治療我會親自跟進,你們放心。”
陳朔和林悅走出辦公室,走廊的燈光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氣味嗆得人喉嚨發緊。
林悅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扯住陳朔的袖子,眼淚噼裡啪啦砸在瓷磚地上:“你瘋了嗎?家裡存款就四萬塊!進口藥一支一萬四,樂兒還不知道要多少支,我們拿什麼填這個窟窿?斷了藥怎麼辦?啊?你告訴我怎麼辦!”
陳朔轉過身,看著妻子發紅的眼睛,壓低聲音道:“那些課題研究對患者的隱私保護不足!醫院的電腦系統連個外賣軟體都能被駭客攻破,你真以為他們能守住樂兒的隱私?將來她的病歷被人拿去當各種素材,甚至被保險公司查到......”
因為就在醫院,他的話已經說得很保守了,沒有向妻子描繪更可怕的場景。
“可我們連明天都過不去了!”林悅猛地甩開他的手,“今天早上追債的把樂兒拋到半空的時候,你怎麼不擔心她摔下來?現在倒裝起好父親了!”
這話像把刀子捅進兩人心裡。陳朔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接話,轉身往病房走。林悅望著他繃緊的後背,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當時他們擠在出租屋裡,陳朔把第一個月工資全換成奶粉,樂兒在他懷裡笑得口水直流。那時的消毒水味,是奶瓶蒸鍋裡的熱氣。
病房門吱呀推開,樂兒陷在雪白的被褥裡,小手還攥著搶救時護士給的棒棒糖包裝紙。
林悅踉蹌著撲到床邊,指尖剛碰到女兒冰涼的額頭,記憶突然閃回巷子裡的畫面:黑衣男人把樂兒拋向空中時,那根粉色頭繩在陽光下一閃,像斷線的風箏。
“媽媽錯了......”她哆嗦著把臉埋進女兒頸窩,聞到的全是藥水味。
床頭的監護儀突然滴滴兩聲,樂兒在昏睡中無意識地蜷了蜷腿,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林悅想起女兒剛學走路時,也是這樣蜷著身子往她懷裡撲。
陳朔俯身親吻女兒的額頭,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
直起身時,塑膠管晃動的微響裡,他突然說:“你在這裡看好女兒,我出去一趟。”
林悅沒有抬頭,手指緊緊攥著女兒的小手,指尖微微發顫。
她知道陳朔是去籌錢,可她心裡清楚,家裡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超市裡的貨品就算全賣了,也湊不夠一支藥的錢。他還能去哪兒?
無非是去借,可他們早就借遍了親戚朋友,誰還會再借給他們?
“你……別去借賭場的高利貸了。”林悅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顫抖,“我們已經欠了那麼多,不能再……”
陳朔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放心吧,我不會再碰那些東西。”
林悅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裡,心裡空落落的。
她低頭看著樂兒蒼白的小臉,手指輕輕撫過女兒的額頭,“媽媽不會讓你走的……”林悅低聲呢喃,像是說給樂兒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