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中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坐下後還沒等田佳妮把茶端上來,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陳總,財務部上午說卡了我們幾個專案的預算,這事您知道嗎?”
陳朔點點頭,語氣平靜:“知道,我叫財務停的。”
羅中立一愣,沒想到陳朔這麼直接,心裡頓時有些火氣,但還是強壓著情緒問:“為什麼?這些專案可都是公司早就批准的,現在突然卡住,工期耽誤了怎麼辦?”
陳朔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從田佳妮的桌子上拿起一個資料夾,從裡面抽出一張紙,遞到羅中立眼前,語氣依然平和:“羅總,既然你來了,那我先問問你。按照公司早就有的規章制度,專案部、銷售部這些業務一線部門都要進行末位淘汰。你們專案部去年為什麼沒有淘汰下去?”
羅中立接過那張紙,掃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紙上列著幾個名字,都是去年綜合評比排在末位的員工。
他張了張嘴,剛想解釋,陳朔卻已經繼續說道:“這些人不但沒有淘汰下去,今年還有新專案交給他們負責?羅總,你們專案部是養豬場嗎?”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羅中立的臉上。
他一個專案部的老總,被人把部門說成是養豬場,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強忍著怒氣,“陳總,你怕是不瞭解情況。末位淘汰確實是公司的制度沒錯,但這幾個人的情況特殊。他們的貢獻不在專案上,而在一些其他的方面,比如一些公司外部的朋友和客戶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你就直接說關係戶不就得了?搞房地產的都懂。”陳朔冷笑一聲:“我們是民企,但幹著這一行,有些事情是難免的,我理解。”
“但是!關係戶在公司也得幹事兒啊!不然公司為什麼白白養著他們?我甚至都不要求他們優秀,只要他們合格,不落到最後幾位去,我都能容忍。再退一步,哪怕他們就是到了最後幾位,但平時工作態度良好,也行。十個指頭有長短,沒有功勞有苦勞,公司也不是不近人情。可是這幾個人呢?”
他說著,用手指重重地點著名單上的名字,語氣越來越嚴厲:“這個,一個月只在公司打了10天的卡;那個,油費超標了八千六;還有這個,專案進度一拖再拖,客戶投訴都堆成山了!這樣的人,你還把他們放在公司,讓他們做專案?羅總,是你腦袋有問題,還是我腦袋有問題?”
羅中立被陳朔這一連串的話懟得啞口無言,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心裡又氣又急,一咬牙說道:
“陳總,您既然瞭解行業,就知道我們不是活在真空裡。那個一個月打卡10天的,他家裡是沿江區財政局的;油費超標的,是開發區常副主任家的孩子,公司也是透過這樣的方式來維護關係,現在這個商業環境在這擺著,水至清者無魚……”
他的話音還未落,就見陳朔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筆扔到了桌子上,那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突兀,也讓羅中立的後半句話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
“有沒有魚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嗎?羅總,我建議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專案部的老總,你應該關心的就是專案的質量和進展。其他的事情還有公關部以及綜合科,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要本末倒置!”
羅中立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那股子氣在身體裡橫衝直撞,卻又找不到出口,憋得他難受至極。
沉默了片刻後,羅中立猛地站起身來,椅子在他身後被撞得發出“嘎吱”一聲響:“行行行,你說了算,你愛淘汰誰就淘汰誰!”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朝辦公室外走去。
田佳妮端著一杯茶走進來,問:“陳總,羅總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茶還沒喝呢。”
陳朔笑了笑,擺擺手:“沒事,他這會兒估計也沒心情喝茶了,把茶放我桌子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