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無暇欣賞那嬌豔欲滴的花朵,滿腔心思都落在了該如何向陳夫子致歉上面。
脫掉布鞋進入正堂,謝瑾抬眼一望,便看見陳夫子正肅然端坐在正堂裡面居中的主位上,他疾行數步正欲行禮,無意卻瞧見陳夫子旁邊的座案後還有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不禁微微一愣。
不容多想,他長揖作禮道:“學生謝瑾,見過夫子。”
陳夫子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抬手指著端坐一旁捋須不語的孔志亮道:“謝瑾,此乃吾之師長孔先生,他與你父也有一面之緣,快快參見。”
聞言,謝瑾心頭暗暗吃驚,急忙大禮拜見道:“謝瑾見過尊長。”
孔志亮炯炯目光落在了謝瑾的身上,捋須端詳半響,輕嘆道:“昔日吾與謝懷玉交談竟日,便覺他是一個不錯的人才,可惜卻與進士失之交臂,實乃遺憾至極。”
見謝瑾面露疑惑之色,陳夫子連忙解釋道:“謝瑾啊,昔日為師與你父同赴長安應試科舉,這位孔先生便是知貢舉,負責科舉考試,曾還指點過你父學問。”
“什麼?先生竟是當時的考官?”謝瑾聞言大驚失色,激動不已地前行數步,幾乎快要湊到孔志亮的案前,他面帶期冀地追問道,“先生可知我父懷玉下落?”
陳夫子勃然變色,厲聲喝到:“謝瑾大膽,不得對先生無禮,還不快快退下。”
謝瑾恍然醒悟,正要後退,不料孔志亮卻是和善地搖了搖手,以平和的語氣正色回答道:“老夫雖為知貢舉,然應考學子足足有三千來人,認識你父,皆是因為當日他登門拜訪之故,所以還有些印象,老夫只知道謝懷玉科舉未中,其餘後事卻不得而知。”
陳夫子嘆息補充道:“先生此言不錯,我當日與懷玉同住一間邸舍,春闈放榜後懷玉眼見落榜,整日失魂落魄借酒消愁,其後便無故失蹤,我還以為是他氣不過先行歸家,不料回到江寧,卻聽聞他並未歸來,當時你祖父也找我瞭解情況,我都如實作答。”
謝瑾眼眸中希望的火焰漸漸熄滅了,他對著孔志亮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拱手道:“突然聽見父親音訊,不自禁有些失態,還請尊長見諒。”
唐代尤重倫理孝悌,孔志亮出生鴻儒世家,自然視孝道為做人根本,當看見謝瑾聽聞父親訊息一臉激動時,對方雖為十歲孩童,然而孔志亮心內也暗生敬重之感,捋須笑微微地說道:“小郎君思父心切情有可原,老朽豈會責怪?自是無妨。”
謝瑾又向孔志亮一拱,這才對著陳夫子致歉道:“夫子,昨日學生在學堂內冒失睡覺,擾亂夫子講授學問,實在有愧,今日特來向夫子你請罪。”
若是尋常,陳夫子免不了又要斥責謝瑾幾句,然而今日孔志亮在此,他自是要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點頭道:“昨日為師將你趕出學堂,回想起來也有不妥之處,想你平日儘管學業不精,然也算尊師重道,還望你這次引以為鑑,不要再犯,可否知道?”
謝瑾沒料到陳夫子竟這般輕而易舉地原諒了他,著實深感吃驚,他原本還計劃拿出昨夜所作詩句請夫子評點,並希冀能夠以那首優美的詩句得到夫子青睞取得諒解,如今看來,這一切似乎都用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