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放下了車簾,笑道:“阿孃,其實比起謝家,我更願意呆在陸家,外祖父、大舅、二舅他們對我可好了。”
陸三娘沉吟片刻,突然笑道:“阿孃和你一樣,現在這裡才是我們的家啊!”
馬車左拐右拐,鑽進了一條小街之中,行得沒多久,一座顯赫的府邸出現在眼前。
之所以說是顯赫,乃是這座府邸前面有一座烏頭門,在唐時,必須要官宦之家才能建造運用此門,倘若家中之人全為白身而建造烏頭大門,便是逾越,抓住了是要被打板子的。
目前,吳郡陸氏本支旁支在外為官的子弟尚算不少,謝瑾的二叔陸元義,官拜瀘州司馬,正六品下官身,儘管身在偏遠州郡,然而好歹也是一州副職,只差一步就能成為刺史,況且陸元義今年剛過三十五,以後說不定還能平步青雲,整個陸氏都很看好他。
馬車穿過烏頭門駛入旁邊的車馬場,謝瑾剛跳下車轅,便看見一盞明晃晃的燈籠飄了過來,耳畔響起了一句沉穩的問話聲:“可是小姑回來了?”
陸三娘尚未下車答話,腳步聲急,那盞燈籠已經飛快飄到了車前,時才沉穩的嗓音陡然變作了一陣笑聲,驚喜道:“呀,果然是小姑。”
謝瑾定睛一看,來人十五六歲,身著一件藍底白邊的圓領衫,眉清目秀溫和靈動,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
當看見謝瑾時,來人陡然一呆,驚喜不已地喚道:“呀,七郎也來了,哈哈哈哈,你可認得我,我是大郎啊!”
“陸大郎?”謝瑾有些遲疑地打量了來人半響,這才發現他乃大舅陸元禮的長子陸長青,昔日的小夥伴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成人了,謝瑾忍不住笑道,“原來是表兄,這麼多年不見,幾乎都不認識了。”
陸長青還未來得及答話,陸三娘已是疾聲問道:“長青,為何只有你一人前來?你阿爺呢?”
“阿爺處理急事尚未歸家。”陸長青走上前來扶著陸三娘,嘆道,“阿孃和小妹都在房內照料祖父,祖父他老人家……”說著說著,已是眼眸含淚。
陸三娘一路上都是心亂如麻,到得陸家反而鎮定了下來,說道:“不要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說清楚。”
陸長青應得一聲,伸手作請帶著謝瑾母子向著府內走去,一路上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將起來。
原來,陸太公此番乃是心病。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毗鄰大海的蘇州自然盛產海鹽,陸氏貴為蘇州一等一的世家,從東漢年間就開始在沿海一代經營鹽場,其時,海鹽尚屬官營,不過那時候的東漢王朝已近沒落,在吳郡陸氏這些當地的土皇帝眼裡,確實有些天高皇帝遠的味道。
大唐立國以來,鹽業尚未官營,加之朝廷並不重視鹽業,只抽去一定鹽稅,致使沿海一代私鹽販子甚多,而這些私鹽販子,背後幾乎都是由世家大族暗中支援,陸氏在蘇州共有鹽場十三處,每年光海鹽帶來的收入,便是萬貫之多。
原本一切還算風平浪靜,不料前幾天陸氏沿海鹽場竟遭到了海寇的劫掠,損失慘重死傷無算,陸太公一氣之下怒急攻心,竟是臥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