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在廳中的主位坐下了,旋即,這人摘下了斗篷,雙手搭在案几上,掃視在場眾人。
此時王祀等人才注意到,這人臉上帶著一副面具,與他江東義師前渠帥趙伯虎的青鬼面具一模一樣。
『趙帥?』
王祀微微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人並非趙伯虎,他很熟悉後者的嗓音。
一瞬間,他的面色就陰沉了下來,目視著項宣不客氣地問道:“項宣,你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杜謐、甘琦、孫顒幾人也是面帶不快地看向項宣,就連程周都皺了皺眉,唯獨陳勖死死盯著主位上的那個人,下意識地嚥了嚥唾沫。
“什麼意思?你問他咯。”
面對王祀的質問,項宣淡淡說道:“項某今日不過是陪這傢伙一同前來罷了。”
『這傢伙?這人並非項宣準備的傀儡?』
杜謐、王祀、甘琦、孫顒幾人皆是一愣。
待反應過來後,王祀沉聲質問主位上那人道:“足下是何人?”
坐在主位上趙虞輕笑一聲,轉頭看向正死死盯著他的陳勖,笑著抬頭打了聲招呼:“喲,陳勖,好久不見了。”
熟悉的聲音,勾起了陳勖多年的回憶,使他的面色變得愈發難看。
在嚥了嚥唾沫後,他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道:“啊,好久不見了,周將軍……堂堂陳門五虎之一,今日竟然現身在此,著實令陳某,大感意外。”
倘若說一句‘周將軍’,杜謐、王祀、甘琦、孫顒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麼等陳勖道出‘陳門五虎’這個稱謂後,眾人就立刻意識到了主位上那人的身份。
晉國左將軍周虎!
“周虎?!”
“周虎!”
杜謐、王祀、甘琦、孫顒幾人驚得紛紛起身,而他們身後的護衛,亦是紛紛抽出兵器。
見此,站在趙虞身側的牛橫瞪大眼睛,聲若雷霆地大喝道:“誰敢亂動?!”
也不知是因為洪亮的嗓門,亦或是他魁梧的體型,驚得王祀等人的護衛不敢動彈,一臉驚懼,面面相覷。
在片刻的沉寂後,甘琦指著項宣怒聲質問道:“項宣,你竟投靠了晉廷麼?!”
“……蠢貨。”項宣瞥了一眼甘琦,懶得解釋,自顧自坐在席中,舀了一勺酒輕抿一口。
看他這幅模樣,杜謐、王祀幾人又驚又疑。
此時他們幾人哪裡還顧得上爭奪什麼渠帥之位?
畢竟,倘若項宣果真已投靠了晉國,只剩下他們江東義師孤軍奮戰,那他們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杜謐神色凝重地抱拳對趙虞問道:“周將軍,不知你與項宣,是何關係?”
趙虞看了一眼項宣,笑笑說道:“他算我部下……對吧,項宣?”
“……”
項宣瞥了一眼趙虞,自顧自喝酒,既沒承認,也沒反對。
這無疑就是預設了。
見此,杜謐、王祀幾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包括陳勖與程周。
陳勖難以置信地問項宣道:“項帥,你……投靠了晉國麼?”
項宣與陳勖有多年的交情,他的疑問,項宣還是要回答的:“不,我只是還他人情,是故聽命於他,並未投降了晉國。”
唔?
投靠周虎,不算投降晉國麼?
陳勖敏銳地把握到了項宣話中的深意,稍稍放下心來。
不得不說,若不是事發突然,憑他對項宣的瞭解,也不至於懷疑項宣竟會投降晉國。
“那麼,周將軍今日前來,究竟有何指教呢?”陳勖轉頭問趙虞道。
見此,趙虞笑著說道:“不為其他,我聽說江東義師的渠帥趙伯虎不幸隕命,是故前來毛遂自薦……”
毛遂自薦?
陳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古怪:“周將軍……想成為江東義師的渠帥?”
“沒錯!”趙虞笑著說道:“陳勖,看來多年相識的份上,支援我一下怎麼樣?”
“這……”陳勖露出露出了苦笑。
他與面對這位確實是多年相識沒錯,可問題是,雙方是作為敵對方相識的啊。
他看看項宣,又看看趙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此時,杜謐、王祀、甘琦等人也逐漸反應過來了,見眼前那周虎居然妄想成為他江東義師的渠帥,幾人又驚又怒。
深吸一口氣,王祀正色說道:“王某敬重周將軍,也敬佩周將軍敢孤身前來的膽魄,不想加害,只要周將軍立刻離開,王某可以保證周將軍的安全。”
“誒?”趙虞故意說道:“諸位這是不歡迎我麼?我自忖以我的能力,足以成為江東義師的渠帥吧?”
對於這話,杜謐幾人無法反駁,眼前這個男人,確實有足夠的能力作為他江東義師的渠帥,問題是,你是晉國的將領,陳門五虎之一啊,你怎麼敢厚著臉皮跑到敵對方,向敵對方提出想要當首領的奢求?
就在眾人心驚於趙虞與項宣的關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時,項宣不耐煩地催促道:“差不多得了,趙首領!”
趙首領?
杜謐、王祀、甘琦、陳勖等人皆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周虎,不姓周麼?
就在他們困惑之際,就見坐在主位上的趙虞換了一個語氣,正色說道:“好吧,不與幾位說笑了,今日趙某前來的目的,便是接手江東義師……”
說罷,他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與趙伯虎酷似的面孔,在掃視了一眼在座諸人後,繼續說道:“……接替我兄長趙伯虎,成為江東義師新的渠帥!”
看著趙虞肅穆的神色,看著他那與趙伯虎酷似的面孔,杜謐、王祀、甘琦、孫顒、陳勖、程周等人無不目瞪口呆。
兄長?
堂堂陳門五虎之一的周虎,竟然是他江東義師渠帥趙伯虎的弟弟?!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可看著趙虞那副酷似趙伯虎的臉,杜謐、王祀、陳勖等人只能接受這種看似匪夷所思的事。
冷眼旁觀這些人目瞪口呆的模樣,項宣嘴角微微一揚,心裡總算感覺平衡了些。
“你……你是趙帥的弟弟?”
在足足呆了半晌後,陳勖震驚地問道。
“啊。”趙虞微微一笑,問道:“現在可以支援我了麼?”
陳勖聞言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旋即,他抱抱拳說道:“倘若趙首領願意繼承你兄遺志,陳勖願意為趙首領效力。”
『遺志啊……』
趙虞心下默唸了一句,旋即微微點點頭,旋即轉頭看向程周,微笑問道:“你呢,程周?”
程周如夢初醒,表情古怪地抱拳道:“在下……在下也願意支援趙首領。”
“很好。”
趙虞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又看向杜謐、王祀幾人,問道:“諸位皆是我兄長的舊部吧?諸位是否願意投奔趙某呢?”
王祀、杜謐神色難看地對視了一眼。
其實他們心中百般不願,但他們不敢拒絕,畢竟逼迫他們的,可是威名赫赫的陳門五虎之一,更別說項宣、陳勖、程周幾人已紛紛倒向了此人,他們真的要抵抗麼?
就在他們遲疑之際,忽見甘琦拍案而起,慍聲說道:“就算你是趙帥的胞弟又怎麼樣?陳門五虎之一又怎麼樣?老子不奉陪了!”
說罷,他招呼了自己的護衛,轉身朝廳外走去。
見此,趙虞眼眸一閃,沉聲說道:“你敢踏出這個屋,我便視你為敵,不出兩個月,我保證將你的屍首,掛在丹陽城門處!”
聽到這話,甘琦勃然大怒,轉過身怒視著趙虞。
趙虞絲毫不閃避對方的神色,沉聲說道:“你大可試試!”
甘琦氣地眼中冒火,但當他看到屋內眾人竟無一人開口,甚至於,項宣還淡淡掃了他一眼時,他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熄滅了。
他此時才再次意識到,開口威脅他的,乃是陳門五虎之一、左將軍周虎……不,是趙虞、趙仲虎!
他甘琦就算有丹陽郡支援,真的擋得住這傢伙麼?
想到這裡,甘琦不禁有些進退兩難。
見此,趙虞淡淡說道:“坐回位子上去,我當這件事未發生過。”
甘琦終歸不是純粹的莽夫,在掙扎良久之後,最終還是咬著牙回到了座位。
見此,趙虞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很好,那我就當這件事未發生過。”
說罷,他轉頭看向了杜謐、王祀、孫顒,看似和氣地問道:“三位是贊成還是反對?”
『這位新的趙帥,可要比其兄霸道地多了……』
杜謐、王祀、孫顒三人對視一眼。
親眼看到方才一幕的三人,哪裡還敢提出反對,紛紛抱拳說道:“我、我等願意奉趙首領為渠帥。”
“很好!”
趙虞滿意地點點頭,旋即站起身來,從項宣席位一側的酒缸中,拿酒勺舀了一勺酒。
旋即,他舉著酒勺走到了宴廳中央,一臉鄭重地大聲道:“從即日起,我趙仲虎,便是江東義師新的渠帥!……諸位,讓我等同飲一盞酒,以慶賀此事!”
陳勖、程周率先舉起酒碗,就連項宣也不例外。
『……』
杜謐、王祀、孫顒幾人對視一眼,亦紛紛舉起了酒碗。
就連甘琦,亦在趙虞的眼神威脅下,一臉憤慨、看似不情不願地舉起了碗。
“幹!”
朝天一敬,趙虞將酒勺內的酒水一飲而盡。
僅半個月左右,江東義師推舉出新渠帥的訊息,便迅速傳遍義師控制下的八個郡,而新任渠帥‘趙仲虎’這個名字,也因此響徹整個江南與江東。
此前在趙伯虎殞命後,無數人或預測江東義師將四分五裂,此時他們忽然發現,這個橫空出世的趙仲虎,竟改變了原本正在內部撕裂的江東義師,強行將各部又擰成了一股。
而隨後,又發生了一件更讓人震驚的是,那便是長沙義師的渠帥項宣,對外宣佈融入江東義師,而江東義師,也宣佈取消了‘江東’二字,不再以地域區分。
簡單地說,江東義師與長沙義師合併成了一股勢力,成為了一個佔據十一個郡的龐大勢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