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治療風溼病的藥方中,有些藥師開的的確是比較大的,但是烏頭如果炮製不好很容易中毒。
卓然將那張處方摺好揣到懷裡,又檢查了一下,剩下的稿子和那一迭書,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紙張,便折返出來,在院子裡各處繼續審視,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的一處屋子,這屋子的房頂有煙囪。看樣子應該是一處屬於小院的廚房小灶。於是邁步走了過去。
這小灶的門是開著的,整個院子都沒有人,靜悄悄的。卓然走了進去,在灶臺前蹲下,看了看灶臺,裡面有爐灰。忽然他眼睛一亮,發現爐灰裡明顯有人抓取過的痕跡。看來這小灶並不經常生火,還有人曾經伸手抓取過爐灰,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
他仔細看了灶臺前的青磚地面,不由眼睛又是一亮,因為他在青磚地面縫隙處發現了少量的白瓷碎片。
卓然起身,繼續搜尋各處。在灶臺的一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個煮中藥的砂罐,砂罐裡面已經經過徹底清洗,看不出有什麼殘留。
又出大門外,繞到小灶後面,見灶房的後面是一塊空地,種了些花草。他仔細搜尋花草下的泥土,不多時他便站住了,在一處芍藥花之下,他發現了一個明顯是翻動過的泥土痕跡。
他蹲下身,小心的刨開了上面的泥土。很快他發現了一個牛皮紙包著的藥包,撫開周圍泥土,將這一個藥包取了出來,展開一看,裡面赫然便是一些炮製好的中藥飲片。
他繼續往下刨,在裡面發現了六枚中藥烏頭,明顯是用水煮煎過的藥渣。再繼續,隨後發現了一個破碎的瓷碗,敲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而瓷碗的內側明顯有裝過藥水的痕跡。
卓然馬上讓郭帥過來,拿來了裝物證的盒子和牛皮紙袋,將這些東西小心的儘可能不觸碰它們的放在了紙袋和盒子中,拿回去再好生檢查。
卓然沉吟片刻後,回到了冬雨的臥室。將被子展開,先檢查了床單,發現床單上有一處可疑的瘢痕,有好幾處新舊不一。臉上頓時變得嚴峻起來。
他看見臥室靠牆有一個立櫃,開啟之後,裡面有不少床單,卓然找到了一張跟現在的床單差不多顏色的,讓小廝郭帥將這床單換了下來。把床單摺好之後,放進了證物箱中。
卓然再次檢查,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痕跡之後,他便離開了院子,對看家的門房夫妻說,自己不等了,下午再來。說罷便帶著郭帥南宮鼎等人返回衙門了。
離開了郭府後,卓然沒有直接返回衙門,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老宅院,因為他要進行相應的測試的話,只有自己宅院才有這些設施。
回到自己小院子,卓然首先把那張提取的床單上的可疑斑痕用剪刀剪了下來,用蒸餾水浸提離心,將沉澱物放在載玻片上,然後進行進一步藥物處理,進行詳盡觀察,果然觀測到了精子。
雖然這些鏡片透光度不好,有些模糊,但是還是能夠讓卓然肯定是精子無疑。
卓然又檢查了其他幾處瘢痕,同樣也檢測到了精子。接著卓然對這些精斑進行了血型檢驗,測出血型是a型。卓然馬上將抽取頭天晚上收集到的死者郭員外的心血,進行了血型鑑定,同樣也是a型血。
兩者的血型相同,雖然血型不能成為同一鑑定,但是沒有作出否定性的結論,結合本案的其他證據,使得這個案子昭然若揭。
卓然收拾好之後來到了衙門雲燕的住處,雲燕一直在守著冬雨,卓然來到門口,雲燕趕緊出來,回頭瞧了一眼閉著眼睛在床上沉睡的冬雨,朝著卓然比了個手勢,示意到拐角處說話。
兩人來到走廊拐角處,雲燕低聲說道:“天快亮的時候她醒來了,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卻一直閉目不語。上午的時候,郎中來看過,說她傷到了筋骨,需要療養比較長的一段時間,但是沒有致命危險不用擔心。”
卓然點點頭說道:“我要親自問她,你跟在我身邊,其他人都在外面,因為我要問的問題可能不適合公開。”
雲燕似乎已經猜到了卓然要問什麼,點了點頭,跟卓然進了屋子來到床邊,將門關上,拿來兩個凳子讓卓然坐下。
卓然坐在床頭,瞧著身心憔悴,閉目不語的冬雨說道:“我是本縣縣尉,有些問題我要問你,希望你能夠跟我實話實說。因為你只有如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才可能為你找到適合的解決辦法。”
冬雨依舊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卓然沉吟片刻才接著說道:“今天上午,我在你的院子裡頭的廚房門口發現了敲碎的瓷碗,裡面有裝過湯藥的痕跡。我又在你的廚房後面的花叢下面的土裡頭髮現了一包藥,這藥是用來治療風溼痺症的。除了裡面的藥材除了烏頭之外,其他的藥都沒有動過,只有烏頭被煮過了,藥渣也埋在土裡。”
卓然說到這,床上的冬雨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眼眸直視著前方的屋頂,似乎在想著什麼。
卓然接著說道:“我用一種特別的方法,確定郭老爺是死於烏頭中毒。還有在你屋裡頭,發現了烏頭的藥渣,還有你在廚房用草木灰擦拭瓷碗,並將它敲碎留下的痕跡。如果我需要證明你殺死了郭員外的話,我會進一步蒐集證據,比如去找你開藥的郎中,證明你從他那買了其中含有劇毒烏頭的藥。但是你其他的藥都沒有用,只用了烏頭。”
“你包藥的牛皮紙上面我相信能夠提取到你的指紋。你或許不知道,指紋是可以鎖定一個人的。雖然它不足以讓其他人相信他是一個證據,但是可以讓我相信,而我正是可以決定你的案子的人。我只要相信這一點,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交代。你現在明白我在說什麼了嗎?”
終於冬雨把頭扭了過來,望向卓然,眼中滿是悲憤。
卓然道:“我先前已經跟你說了,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原因,不然也不會殺死你的公公。我因和事情的整個真相,所以你要如實的告訴我,然後我會公平處斷,假如我要直接治你的罪,我不會這麼私下裡跟你說這件事,我會直接把你抓起來,慢慢去收集證據就是了。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嗎?”
冬雨怔怔地聽著卓然的話,半晌點了點頭,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哽咽著說:“多謝大人,我發誓,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沒錯,是我殺了他,我藉口要給家裡人治多年的風溼痺症,從藥鋪開了大劑量烏頭的藥。總共六枚,我把烏頭用水煮了,給他灌進嘴裡,把他毒死了。是我乾的,但是我不後悔,因為他該死。”
“從我丈夫離開家的第二天開始,他就翻牆進來強暴了我,他的力氣很大,又會武功,我掙扎不過,又不敢張揚。我的丈夫回來我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他。因為這老賊威脅我說,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他就弄死我。他以前是江洋大盜,殺人越貨什麼都幹過,本來早就該死了,臨死拉我墊背也夠本。我害怕,不敢說。他半年多里多次翻牆進來強暴我,隔三差五就來一次,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就毒死了他。”
卓然問:“你怎麼毒死他的?用什麼法子?我聽說這個人真有武功,而且警覺性很高,從來不喝別人倒的水,食別人給的東西,你怎麼給他下的毒?”
冬雨說道:“我知道他這個性格,所以不敢在水裡或者食物裡頭下毒,但是他每次做完事都會睡得跟豬一樣。剛開始的時候,他完事了會回到他的屋裡去睡,後來我假裝順從伺候他,於是他放鬆了警惕,便會睡在我床上,一直到第二天快天亮他才會翻牆回到他自己的屋子。”
“上前天,他又過來欺負我,我已經準備好了藥,所以我就故意讓他很累,睡得很死,然後用勺子舀著湯藥,一點一點給他從牙縫倒進去,他的牙齒很稀鬆,有幾顆牙脫落了,縫隙比較大,因為他睡得很死,所以我把湯藥給他倒到了嘴裡他並不知道,睡夢裡還下意識地把它嚥進去了。”
“我在湯藥裡都加了蜂蜜,所以不算苦,他也沒有警覺。他如果醒過來,我就告訴他,是心疼他累,調的蜂蜜而已,但他沒有醒。老天爺也在幫我,半碗藥我都給他倒灌了進去,我不感倒多了,因為我聽說這種藥死的很快的,我怕他死在我床上。”
冬雨頓了一下,平復了一下情緒後接著說道:“可能是他身體太強壯了,他被灌了藥之後並沒有馬上發作,醒過來後說他身體有些難受,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先回去休息,晚上再來,然後他就翻牆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到了下午時分,我聽到那邊有人哭叫,過去看才知道他不舒服,說是嘴巴發麻,全身發緊,說話都不清楚了。我還擔心他懷疑是我乾的,但是因為他太謹慎了,他道我屋裡來也從來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個東西,所以他想不到是我給他下毒。包括那個兇狠的老虔婆,也沒有懷疑我,只是自認為突然得了重病。”
“請來郎中,郎中也沒有懷疑。當天晚上他就死了,我很開心,我從來沒這麼開心過,我的噩夢可以終結了。沒想到我高興的太早,我偷偷的在廁所裡笑,那老巫婆聽到,說我不孝,毒打我。我覺得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畢竟害死了一條人命,不管他是不是該死,總是要吃點苦才能夠平衡的,所以她要打就讓她打吧,但我不會說出來的。沒想到卻被老爺你看穿了。”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報了仇,要殺要剮都可以。因為我說的這些話我都沒辦法證明,那個狗老賊已經死了,我說他強暴我,誰也不會相信的,那就讓我給他抵命吧。”
說罷冬雨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坐在一旁的雲燕臉上的表情很複雜,瞧向卓然,卓然微微點頭,對冬雨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實,我已經證明了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騙我。”
聽到卓然這話,冬雨睜大了眼睛,扭頭過來望著他,怔怔的盯著卓然。
卓然說道:“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待在郭家了吧,這老巫婆只怕不會放過你!你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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